夜已過半,那輪明月漸漸隐在烏紫的雲紗中,京内一片寂靜,皇宮内的一角卻短兵相接,發出金屬銳利的碰撞聲。
殷莫離蹙眉看了一眼受傷的左臂,随即撕下衣角的布,迅速綁起來止血。
他不欲與陳嗣纏鬥,抵擋住陳嗣的幾次進攻,便轉身運功,往宮外飛身而去,他必須要将消息帶給公主。
體内的毒素因為他運氣而快速侵染身體,他嘴角流出幾絲血迹,卻并沒有停下腳步。
殷莫離許久沒這麼狼狽了,他不禁在心中責備自己——若是再仔細一點,小心一點,就不會被陳嗣成功偷襲了,真是久疏戰場。
皇宮很大,他以最快的速度出宮,也得半刻鐘,而出宮後去公主府,至少也得一刻鐘。
剛到宮外,殷莫離頭暈目眩,往後退了一步,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黑血。
這毒太過厲害,他此時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左肩傷口還沁着血,他不能再運功,否則很快便會暈厥。
陳嗣還沒追上來,殷莫離環視了一下四周,往一旁的小巷躲去。
他尋了個角落坐下,準備将體内毒素逼出,卻發現此毒并不是尋常之毒,應是來自南疆,普通的辦法對它無用,隻能以毒攻毒,或者找到制毒之人。
巫熙钰……他若是快馬加鞭,此刻應該快到京内了。
雖然他處處要與自己争個高下,但此時他們利益一緻,若看到信号,應會趕來支援。
殷莫離從袖中摸出一隻煙花,朝空中放去。
金色的火花四濺,在空中落下,大晟并無宵禁,若是普通人見了,也隻會以為是誰家興緻來了放的煙花。
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這金色的煙花消失極慢,而它快消失時尾端是紅色的,這是巫熙钰與他聯絡用的特殊煙花“金鯉”。
放完信号後,殷莫離又從白色裡衣上撕下一塊布料,以血為墨,寫下了“援主”二字。
眼前視線逐漸模糊,他攥緊布料,躲在巷子裡堆積的木柴與雜物後面。
毒素在體内逐漸擴散,殷莫離感到自己體溫升高,頭暈目眩,他狠狠摁住自己的傷口,想讓自己清醒些,可這毒太猛烈,劇痛依然無法阻止他閉上雙眼。
再次醒來時,他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灰撲撲的、過于普通的臉,讓人轉眼便能忘記,可他那眼尾微微上挑,頗有一些妖娆的意味。
殷莫離猛地坐起,看向他問道:“公主呢?”
巫熙钰一邊将藥放在床邊,一邊道:“我找到你時,公主府已被禁軍圍了起來,無法進入探尋情況,而且官府放了我倆的通緝令,我背着你躲躲藏藏,好在有人接濟。”
“公主如何了?我睡了多久?”
殷莫離蹙眉,一向波瀾不驚的眸中全是擔憂。
“你已昏睡兩日,我找到你的那日,皇上突發惡疾昏迷不醒,公主便被大皇子以通敵叛國的罪名打入了天牢。”
聞言,殷莫離起身掀開被褥,欲下床,卻眼前一黑,摔倒在床上。
巫熙钰嗤笑一聲:“殷将軍,你這體内餘毒未清除,便急着去劫獄救人,到時候天牢的門還沒摸到,便要暈倒在半路被大皇子黨撿到了。”
殷莫離看向他:“你身為南疆巫師長,這點毒應該不在話下。”
巫熙钰白了他一眼:“你中的毒劇毒無比,也不知是那個老東西偷盜了南疆的寶貝做出來的,若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殷莫離知道慕容雲泠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内心無比焦急:“我得去救公主,有何辦法清除餘毒?”
巫熙钰将一旁的藥遞給他,這藥聞起來便極苦,他仰頭喝下,眉頭都沒蹙一下。
巫熙钰将空碗放回木盤中:“我勸你還是不要魯莽,你體内的餘毒未清,便不能随意運氣使用武功,現在去劫獄就是找死。”
“不行,我得盡快救出公主,隻有重刑犯會入天牢,一旦入了天牢,面臨的可是各種殘忍的刑法,慕容雲松的定是趁陛下昏迷,給公主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若他想屈打成招……”
殷莫離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的公主那樣嬌貴,一身的肌膚細膩如羊脂,他之前稍微用力握住,便留下了駭人的紅痕,他無法想象若慕容雲松對她動用重刑,她該有多痛!
巫熙钰從未見過殷莫離如此不冷靜的模樣,即使在戰場上情勢危急,殷莫離都是有條不紊、冷靜分析,才能屢出奇兵以退敵。
看來慕容雲泠在殷莫離心中的地位比他想象的要重的多。
想到她前幾日在銀裝素裹的雪地中向他盈盈一笑的模樣,巫熙钰心中也不好受,但魯莽劫獄肯定是行不通的:“我們如今在公主的幕僚卿奕的宅邸裡,你這餘毒起碼還需要三日才能完全清除幹淨,我們不妨先仔細讨論如何劫獄,營救公主可不是靠你一身武力便能輕易成功的。”
正提到卿奕,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青衫男子推門進來,他白皙的臉龐不像之前那樣總是帶着笑了,此刻他面色不佳,眼下烏青十分明顯,神色十分疲憊。
“你醒了。”卿奕派人在桌上放上午膳,“你睡了兩天,應該餓了,先吃飯吧。”
殷莫離看了眼桌上的菜肴,看着他道:“我沒心情用膳,我要去救公主出來,公主多在那天牢内待上片刻,我就心如刀絞,如何能用下飯!”
“你以為我就好受了?!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對公主死心塌地?!”
卿奕突然上前扯住了他的衣領,不知是因為血絲,還是因為哭過,他的眼睛有些紅。
“殷莫離,如今陛下昏迷不醒,那慕容雲松把持朝政,如今他不允許任何人進宮探視陛下,也不允許任何人探視公主,那天牢前把守的士兵比皇宮門前還多!”
“那又如何?”殷莫離拍開他的手,“我手上有大晟半數兵權,直接逼宮,那慕容雲松定要将兵調走以防禦,我再趁機入天牢劫獄便可。”
卿奕愣了一下:“邊境戰亂結束後兵權你沒有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