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市場内開不了車。黎靖川把車子停在了舊市場入口附近,之後就拎着她的包,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知道的這是新婚丈夫陪她逛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帶了個保镖,挺帥的那種。
她确實把他純當保镖。唔,99%純,還有1%,想要和他混熟些,晚上辦事别太尴尬的用意。
舊市場的路又窄又不規整,路兩邊都是長相差不多的低矮店鋪和民居。化妝師孫梅租住的白京内城最便宜的平房,據說就是在這一帶。
她跟着手機導航兜兜繞繞,往酒樓老店的地址走。
“應該就在前面了,是間酒樓,顧破,也就是我爸在世的時候,去過那裡。”她給身後的人解釋此行目的地。
身後腳步聲依舊,黎靖川沒給她任何回應。
她擡高手機,透過屏幕鏡像反光,先是看到了一身白裙的自己。接着往身後一照。
沒人。
但腳步聲一直在!
“黎靖川!”她裝作氣惱,回頭看去。
黎靖川仍跟在她身後一步遠的位置。她走一步,他走,她停住,他也停下來,不明所以看向她:
“怎麼了?”
“沒事。”她轉過身,繼續向前走,悄悄用袖子将手機屏幕擦得更亮些。
剛才定是看差了。這回手機屏幕擦得跟鏡子一樣光亮,絕對不會再出問題。
她拿起手機,對準身後黎靖川的位置,一看。
屏幕鏡像中,隻有她自己的臉。
身後,空無一物。
她打黎靖川電話,打了三次,對面一直忙音沒人接聽。于是收起手機,加快腳步。
按照導航顯示,酒樓老店就在下個路口。
是神是詭,見到了才知道。
前一秒導航上的目的地标識圓點,還在十字路口對面,等她走過路口,圓點又變了個位置,到了馬路對面。她全當不知道身後的異常,徑自過了馬路。結果圓點位置又變,變回了剛剛走過的路口對面。
她在原地繞了七八圈,繞得頭暈眼花,分不清東南西北,怎麼都無法走到目的地門前。
是導航在玩她這個路癡?
罷了。她拿出手機,重新設置導航,目的地改為舊市場的入口。
離開這詭異的路口,回去的路途順了很多,身後的腳步聲也早就消失不在。
十分鐘後,她獨自回到了舊市場的入口。
遠遠的,看見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她甚至不用拿鏡子出來照,就能确定,這個黎靖川是有影子的,是真人。
因為,黎靖川不是自己一人,他身邊還站着位身材窈窕的美女,兩個人正離得極近,低聲交談着。
闵梓悠。好像是這名字。這麼複雜的三個字,虧她能記住。主要原因是吃了一個多小時的飯,洛暖至少花了二十分鐘,給她講闵梓悠和黎靖川的故事,她想忘記都難。
黎靖川在黑關城隻是名年輕軍官,寂寂無名。闵梓悠卻是黑關城的風雲人物,第一美女,第一才女。
追求闵梓悠的貴族世家公子,據說能繞黑關城城樓排一圈。黎靖川在這些追求者中,本該沒有任何優勢,但他家和闵家是世交。闵梓悠年幼喪父,長期寄養在黎家,和黎靖川青梅竹馬地長大。黎靖川近水樓台,成為了最常出現在闵梓悠身邊的男人。
黑關城的那些公子哥們,還以為黎靖川真将闵女神追到了手,為此沒少找黎靖川的麻煩。然而不久之前,闵梓悠突然與黑關城佟家的長孫訂了婚。
黑關城佟家,與葉家同為夏國四大家族。
夏國四大家族,包括玉城羅家、花市甯家、影都葉家和黑關佟家四家。大災變後,原有的世界格局崩塌,政權一度十分混亂,多方争雄。最終,活躍于政商界的四大豪門家族脫穎而出,終結了亂局,簽訂盟約,共同掌管重新建立起的夏國。
按照盟約,四大家族每十年輪換掌權,掌權期間入住白京總長府,由家族族長擔任夏國總長,任期十年。
現在是葉家掌權,十年後的夏國下一任總長将由佟家人擔任。佟家長孫的身份比黎靖川不知高了多少,黎靖川就這麼失去了他的闵梓悠女神。
“看,這就是闵梓悠的照片。”當時洛暖還特意讓她看了闵梓悠長什麼樣,“雖然她和顧小蔓你誰更好看,見仁見智。但你必須得有危機感。”
“什麼危機感?”她不解地問。
“昨天紅白喜事日,黎靖川作為新郎是不是來得很晚?那是因為昨天闵梓悠也結婚,黎靖川把你這個新娘子給抛下,隻為了親眼看着他女神嫁給另一個男人。男人的這種白月光情結,最要命。再怎麼說,黎靖川也是你的合法丈夫,他要是婚後還在你面前,表現出對白月光念念不忘,你說你膈應不?”
當時她沒在意,就沒回答洛暖。現在,貌似可以回答了。
是有那麼一丢丢的,膈應。
她打算當沒看見,徑直從黎靖川和闵梓悠兩人面前走過。
“野蔓。”黎靖川出聲叫住了她。
他既然主動叫住她,她覺得,還是該說個清楚。于是回頭看向他,笑着問:
“靖川,我剛才走到舊市場裡面,回頭才發現你不見了。怎麼都不打聲招呼?電話也不接?”
“抱歉,看見了熟人,聊了兩句,轉身發現你不見了。沒發生什麼事吧。”黎靖川态度倒很誠懇。
“能發生什麼事?”她輕嗤,“差點兒出不來而已。”
黎靖川眸色一緊:“遇到危險了?”
“那倒沒有,路癡,找不到路。你倆聊着,我先回去,不打擾你們。”
他面色有些難看,看向身側:“野蔓,還沒介紹,這位是闵——”
“闵梓悠小姐,”她打斷他的話,朝闵梓悠微微點頭,“久仰大名。”
然後,不再搭理那倆人一眼,獨自離開。
“師哥,你不追上去解釋嗎?你老婆她好像誤會了。”闵梓悠問。
黎靖川望着顧野蔓遠去的背影,仍舊伫立在原地。
“你老婆知道我的名字,也該知道了那些傳言。”
闵梓悠還要再說,突然,黎靖川高大的身驅一晃,吐出口鮮血。
“師哥!”
***
黎靖川回到家時,顧野蔓正好從主人房出來,兩人迎面撞上。
他看她懷中抱着被子,愣了片刻:“你這是?”
“回來得挺快嘛,以為你好不容易碰上熟人,會多聊一陣兒。”她神色輕松,不太像闵梓悠說的誤會了什麼。
他趕緊解釋:“梓悠的丈夫剛調來白京工作,她在舊市場附近看房子,正好遇上了,就詢問我的意見。”
顧野蔓點點頭,這個解釋她收下了。嚴格來說,她和黎靖川雖是合法夫妻,但還算陌生人。比起陪她逛街,遇上青梅竹馬的白月光,的确是件更重要的事,她完全能夠理解。
“我以後還是睡客房。”她回答了他的提問,“東西我搬得差不多了,待會兒再檢查一下,别遺漏了什麼在你屋裡。”
黎靖川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隻接過她手裡的被子:“好,我幫你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