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偉表情猙獰,張大花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一時驚駭不已。
“以後不準再提安和兩口子。”餘大偉滅了煙,扯着被子兜身躺下,面朝着牆壁,在張大花視線的盲區,眼裡的驚恐竟絲毫不比她少。
餘大偉睡了,瞬間一室死寂,張大花愈加害怕,沒膽子繼續收拾,慌亂地扔下爛攤子,拉燈鑽進了被窩裡。
夫妻兩人各懷心思,睡不着硬躺,甭提多煎熬。
攤在寬敞的炕上,餘舊舒暢地打了個滾。今晚餘大偉他們睡不睡得着他不确定,但他絕對能睡得很好。
劃掉——
撓着幹癢的後背,餘舊欲哭無淚,他要變雪人了!
入冬降低洗澡頻率不僅僅是因為溫度下降,北方的冬天氣候幹燥,而洗澡用的胰子呈堿性,洗完澡後如果不及時塗抹潤膚品,缺少油脂保護的皮膚将迅速幹裂起皮,令人同樣難耐。
餘舊一次性把攢了半個月的皴搓了,啥都沒擦,他不變雪人誰變雪人。
捱到後半夜,餘舊終于困得睡着了,醒時皮膚的幹癢自然緩解了一部分,但起皮的痕迹依然明顯。
餘舊長大的孤兒院位于南方某個小城,四季溫暖如春,成年去了首都打工,一塊香皂洗全身過完了夏天,沒幾個月簽了公司,經紀人買了一堆護膚品叮囑他天天用。
總之,餘舊第一次經曆如此嚴重的幹燥起皮。
林故淵昨兒被他一通搓,估計好不到哪去。
原身冬天一周一洗,餘母買了友誼霜,巴掌大的鐵皮盒子,餘安和每次摳一指甲蓋,在手心搓勻了幫他塗胳膊抹腿,很有效果。
餘舊沒找到友誼霜,無精打采的起床吃早飯。張大花不敢拿剩飯糊弄他,清早現蒸的玉米面饅頭,配蘸醬菜,餘舊吃了倆,下桌前抓了一個帶走。
“吃飽了嗎?要不多拿一個?”張大花假客套道,“大娘蒸了一屜,你可勁吃。”
餘舊聞言又拿了一個,管她真客套假客套,原身父母一年收幾千斤糧食,他願意拿多少拿多少。
進廚房翻了個粗瓷碗,餘舊寶貝地端着兩個饅頭一路小跑到了林故淵家:“林故淵,你吃早飯了嗎?”
林故淵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他把柴火往竈裡塞了塞,接住一大早活力四射的餘姓炮彈。
“我給你帶了饅頭。”餘舊獻上碗,“有點涼了,你熱一熱吧。”
林故淵接了碗放到竈台,他鍋裡烀了大碴粥,咕嘟冒着大泡。
“昨晚是不是癢了?”林故淵捋開餘舊的衣袖,果然如他所料,白皙的皮膚上一道道抓痕紅得刺眼,仿佛經受了什麼淩虐。
餘舊皮嫩,林故淵以前一親一個印一親一個印,導緻他出門完全穿不了低領的衣服,時不時還得戴圍巾遮掩。
“可不麼,癢死我了!”餘舊一扯褲腿,給林故淵看他的慘狀,“你這有啥擦的沒?”
林大牛又糙又窮,顯然沒有。
“吃了早飯我帶你到鎮上買。”林故淵将饅頭撕碎了拌大碴粥裡,粥溫了,饅頭也熱了。
“要多少錢?”餘舊不了解當下的物價,他身無分文,林故淵窮得叮當響,能買得起友誼霜嗎?
林故淵誠實搖頭,林大牛的記憶裡不涉及此類非生活必需品,但一罐應該買得起。
林大牛的現金共七塊六毛八,分别藏在家裡的各個角落,林故淵全找出來了。林大牛勤快,一邊種地一邊打零工,一年掙得其實不算少,之所以窮,是因為他要還債。
當年接濟過他的,小到一口粥,大到一雙鞋,林大牛全記下來折成錢還了,上個月負債清零,七塊六毛八的現金,是他近期幫人搬貨賺的。
揣着七塊六毛八的巨款與僅有的票據,林故淵帶餘舊去了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