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的壓力驟減,餘英英扭頭朝餘舊感激一笑,她眼中帶着不符合年紀的滄桑與疲憊。入冬的原野是灰色的,豬草越來越難找,為了裝滿背簍,她往往得尋大半個村子。
卸了背簍,餘英英坐着敲打酸痛的雙腿,餘舊捏着拳頭在她眼前晃晃,唰地張開手掌——
“哇!”看着餘舊手裡的水果糖,餘英英一臉驚喜,“你哪來的糖?”
“吃。”餘舊遞了遞,示意餘英英把糖拿走。
今早餘舊洗漱時,餘英英小聲跟他道歉,張大花答應買的糖沒兌現,自己不能分給他了。
餘英英窘迫地摳手,眼淚要掉不掉,餘舊拿着溫熱的帕子,無聲地一點點溫柔擦拭她泛紅的眼眶。
不哭,糖我給你買。
餘英英印象裡的糖便是花花綠綠的,有各種水果味,她第一喜歡橘子,第二喜歡蘋果。
餘舊掌心的糖恰是她第一第二喜歡的味道,餘英英滿臉渴望,糖靠得更近了,她橘子和蘋果的香氣勾起了舌尖甜蜜的記憶。
一把水果糖,餘英英矜持地拿了一顆,小姑娘笑得雨過天晴:“謝謝。”
餘舊拉開她的荷包,默默将手裡的糖全放進去。
“我不能要這麼多!”餘英英受寵若驚,急忙要還。
“噓。”餘舊看了眼廚房,給餘英英看自己裝滿糖的布兜,伸出小拇指朝她晃晃。
餘英英領會了他的意思,抿嘴鄭重地和他拉鈎:“放心,我一定幫你保密!”
張大花昨晚整宿輾轉反側,前半夜害怕睡不着,後半夜有睡意了卻憋着尿不敢下床,臉上怨念深重,見餘英英坐屋檐下跟餘舊嘀嘀咕咕,她氣得将鍋鏟敲得叮當響。
“回來了不知道上廚房幫忙,我是你媽不是你仆人,指着誰伺候你呐。小姑娘不學着勤快點,大了小心找不到婆家。”
餘英英神情暗淡了一瞬,她捏了捏荷包裡的糖果,塑料紙窸窸窣窣,沖散了張大花的念叨。
“來了。”餘英英輕靈地起身,手腳麻利地幫張大花燒火,悄悄想着下午打豬草的時候吃顆橘子糖,橘子糖的糖紙也是橙色的,可以疊橙色的千紙鶴,亮晶晶的,特别漂亮。
張大花弄了一桌素菜,昨天剩的肉她故意藏了,換着法兒防止餘舊占便宜。
餘舊拿着筷子沒動,張大花以為他挑剔,皺着臉訴苦:“餘舊啊,不是大娘不給你吃肉,咱們村裡的人家,哪有天天吃肉的,你體諒體諒大娘。”
和傻子打感情牌,張大花居心叵測,餘舊不作回應,他之所以沒動筷子,是因為他正在懊惱。
去了趟鎮上,忘記叫林故淵買肉了,他天天面疙瘩湯、雜糧粥的咋行!
他得給林故淵搞點葷腥。
餘舊吃得磨磨蹭蹭,等餘英英吃飽放了筷子,他蹭地撅倒凳子:“雞!”
張大花一口飯嗆鼻子裡,她赤着臉撕心裂肺地咳嗽,餘舊雄赳赳沖進雞圈,霎時雞飛狗跳。
“餘舊,住手,不能抓雞,雞要養着下蛋的,餘舊!”張大花喊破了嗓子,話音落下,餘舊敏捷地擰斷了雞脖。
張大花心痛得滴血,她八斤多的肥母雞!!!
餘舊拎着一命嗚呼的雞,身上到處沾着雞毛,他挑的是原身母親的養的雞,原身還挖了蚯蚓喂呢。
張大花從老房子帶過來的雞瘦不拉幾的,吃着絕對塞牙縫,餘舊才看不上。
雞死不能複生,張大花心痛也無濟于事,她咬咬牙,叫餘舊把雞給他:“大娘晚上做小雞炖蘑菇。”
“大牛!”餘舊繞開張大花向外走,誰稀罕她做的小雞炖蘑菇。
“你要把雞給林大牛?”張大花當即翻了臉,“不行!”
張大花的反對毫無意義,她奈何不了餘舊,眼睜睜看着他越走越快。
“餘大偉,你是死人嗎?”張大花吼了一聲,餘大偉猶豫片刻,到底舍不得八斤多的大肥雞,随張大花追着餘舊去了。
一個在前面跑,兩個在後面追,奇異的場面很難不惹人注意。
餘家咋回事?昨晚剛鬧了一通,今天又唱的哪兒出?
餘舊跑得氣喘籲籲,嘭地撞開了林故淵的院門:“林故淵,我搞了一隻雞,你快燒水!”
喘了口氣,餘舊催着林故淵生火:“今兒讓你見識見識我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的技術。”
“餘家的雞?”全世界大概找不出第二個如此懂餘舊腦回路的人了,林故淵摻水生火,順手将案闆上的刀遞到餘舊手裡。
于是等餘大偉夫妻帶着一大群村民抵達時,林故淵已經拔下了一撮雞毛。
“林大牛!”張大花炸了,沖上來搶雞,“我家的雞!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