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娘子是瘋了吧!
這可太臭了,她竟然還在攪合屎,啊啊啊!!!俺要吐了,嘔--”
“以前是美嬌娘,如今卻成了攪屎娘,這落差也太大了。
全怪田大郎這畜生,害人不淺!
眼下,咱們街坊四鄰也跟着遭罪!”
吐着吐着就習慣了,聞着聞着,等到鼻子被攻擊的失去了嗅覺,其實也不惡心了。
洪家經過了一周時間,從抗拒到麻木再到接受,五六天的時間裡,被覆蓋起來高溫發酵的肥料終于可以灑到莊稼地裡。
這施肥的活計,洪家人全部上陣,反正他們也聞不到臭味了。
裝填了十幾麻袋的肥料被傾倒進莊稼地裡,用耙子進行均勻鋪蓋。
需要一段時間給土地養肥後再播種,剛好立夏後又要播種第二輪。
“老洪啊,這能行嗎?可别壞了地!”
說是嫌棄,但真當洪家,三家翁開始下肥,這田壟上圍觀的佃農們可不少。
“行不行的要看結果,我是希望能成的,成了咱們才能吃飽飯!”
“洪嬸子,你就看着翠姐兒幹這活計不管,好好的一個女人家玩什麼屎,熏臭!”
洪家地頭,那洪翠敏挽高了袖子,露出半臂胳膊,雙腳更是踩在肥料上,鞋面髒臭的狠,就這副模樣她倒是幹的熱火朝天,出手利索。
“唉,可憐我家翠姐兒遭了多大罪,好不容易鬼門關救回來,她想幹什麼就幹吧,好歹能樂意活了不成!”
洪母這麼一說,衆人紛紛罵起了那田大郎,這不做人的畜生,看看他遭的孽,遇上了可不得往他身上吐幾口唾沫。
肥料下了,種子播了,剩下的就要交給時間,不過唐林卻是不能再長來莊上,因為他要上學了。
“看看老爹給你準備的文房四寶,還有書箱,裡頭放了救急的藥品,治肚拉稀,清熱解毒,止血跌打,當然用不上最好。”
頭一次要送兒子上學離開的唐汪海難得換崗出來,他心裡既有激動也有傷懷,為此眼角濕潤了起來。
父子倆相處的時間真的不多,元宋帝跟前有四大監,平日裡輪着伺候,隻一日的旬休,那麼點時間裡,父子倆都珍惜彼此,感情愈發深厚。
唐林要上學的事之前就說好了的,唐汪海也是送了人情,托一翰林侍诏帶着唐林去鹿鳴書院報道。
至于他自己一個閹人,并不想給兒子的第一次入學增添笑料,讀書人清高,自是更看不起他這類的太監。
可歎他這個宮牆裡爬上去的陰狠老貨也有了自己的弱點軟肋,可憐一片慈父之心。
唐林過去,一把牽住唐汪海忙碌收拾的雙手,還稍顯稚嫩的手很年輕,蓋在蒼老斑駁歲月的手背上,令人更想珍惜所剩不多的時光。
“老爹就不想陪着兒子,去看看未來幾年裡,兒子要上的書院是何模樣。
兒子五日一周才能回來一次,老爹就不想與兒子多呆一會。”
唐汪海心裡狂喊:老爹想啊,太想同你一道看遍學堂,寝舍,見一見與你往後的同袍。
他壓抑下了這份渴望,因為更明白惡語傷人六月寒。
“老爹隻換崗了半日,宮規森嚴!今日就讓林侍诏陪你前去。”
一架青蓋馬車停在唐府門口,這位林侍诏看着年歲正好,與唐林在一處,更像一對父子。
“老爹,兒子走了,您記得吃飯,要是我回來見您清瘦了,别怪兒子到時候鬧您。”
“好--你到了書院,同人交往分寸把握,也别叫人欺負了去!
要是真有人欺你,師長靠不住,回來還有你老爹。
外頭不比家裡,吃喝上注意着些,新鮮着吃,别胡吃海喝鬧了肚子。
書院這回不讓帶随從,你一個人可别怠慢了自個,長身子的時候容易饑荒,就藏着些糕點偷摸着墊,兒啊,平安為上--”
這是唐汪海說得最多的話,他很不舍,但也知道不能拖累唐林,孩子大了終要放手讓他飛。
“主子,等休學日,奴才就去接您回家--”
青竹也是一臉不舍,哎呦,他自從知道唐林玩過屎巴巴,就一直不放心,自此跟着唐林一步都不敢離。
如今要離了五日,甚至往後更多,指不定他家主子玩過屎又會去玩尿了。
蓮花山離着南京城北門有着十裡路,按現在的交通,車馬大概要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
除了趕馬的車夫,車廂裡,唐林與林侍诏是第一次見。
“多謝林叔父百忙之中,還要抽空操心小子的事。”
“我一個從九品的翰林侍诏有什麼可忙的,唐大監用得上,是我的福分。”
翰林侍诏是幹嘛的呢,就是陪着元宋帝玩樂的。
這侍诏啊分琴棋書畫,像他就是擅長琴藝,可惜啊元宋帝不玩琴等音樂,他也就在位被閑置了。
愣頭青的時候性子犟,覺得沒什麼,可宮裡人走茶涼,看人下菜的多多少。
再加上更現實的問題,他的俸祿被克扣了,讓本就不富裕的錢袋子更加雪上加霜。
能攀上唐汪海,那真是走了運氣,至少宮裡有人庇護,克扣他俸祿的行徑沒了。
“林叔父家裡,可有與我同齡的公子?”
“家中内子隻有一女,倒是不好引見。”
“可惜,本還想着同林家兄弟結伴,我也能上門叨擾走動。”
無論唐林是出于客套還是真心,林侍诏笑容真切了些。
雖說是因為唐汪海的臉面,接下了這份私人差事。
說到底他就是條能用的狗,談不上什麼尊嚴。
但若是有人會尊重他,再好不過。
車裡相談甚歡,卻不想馬車突然一陣晃動,車廂外傳來嗚律律,馬兒的嘶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