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好商量,那侯爺,在下先走了?”
張百年抓住機會就要開溜,葉溪舟都不用江樓月給眼色,自發地把她攔了下來,偏偏語氣還是那麼溫溫柔柔:“天師别急,侯爺還有事情沒說完呢。”
“???”
她都答應了,還想幹什麼?藥性猛的藥對身體傷害都大,所以這服藥葉溪舟熬了兩個時辰,起效也慢。江樓月從椅子上起來,眼睛裡全是疲倦,她頂着下一秒倒地上的風險,打消張百年的疑心。
“近日的黑市裡出了新品種的話,是東瀛那裡來的。看那樣子,是打算年關的時候獻給陛下。”
這話一出,張百年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她愣愣地看了江樓月一會,語氣滿是冷意:“侯爺既知道這些事情,為什麼還要來呢?”
不應該趕緊躲起來,避風頭嗎?
張百年想起了以前的傳聞,說宣璟侯和皇帝本也是青梅竹馬,不知為何分道揚镳,看看眼前人,她總感覺這個傳言不可信。
“怎麼說陛下都是關乎我國國本,身為子民,自然不敢不殚精竭慮。”
江樓月把燭台挪地更進了一點,把玩着那星星點點的明亮,被燒了手,看着那點燙傷,她忽而笑了起來。
“我與她,到底是一同長大的情誼。”
現在的王朝風雨飄搖,還不能以太大的代價換一個賢明的君主,縱使她再恨,在家國面前,江樓月一向是最拎得清的。
不然那麼多人,可都成了孤魂野鬼。
江樓月的人生被分成了兩半。前半生是悠閑逍遙的郡主,後半生是獨木難支的侯爺。
年幼時整日無事,她就愛去逗弄江知月,那人明明不過跟她一般年紀,卻總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跟她說這個不對,那個不行,江樓月怎麼閑得住,結局往往都是把人逗哭了再手忙腳亂地哄,然後被聞訊而來的皇後娘娘好一番斥責,再被留在原地。
江樓月不是不喜歡這個表妹,但是一個膽子比針眼還小的人,以後怎麼能坐穩這個皇位呢?江樓月想起平時皇帝總叮囑自己,要好好幫扶着太女,她每次都點頭,但是好像每次都詞不達意。
一直跟着知月,你不會覺得委屈嗎?
什麼叫委屈?江樓月不明白。太女雖然每次都很愛哭,但她有一副菩薩心腸,來日若是上位,必是一個仁君。當然,年幼的江樓月還不知道這個意思,她隻是本能地覺得,二公主說的話,讓她聽了不舒服。
“跟着太女,怎麼會委屈呢?”
江樓月這麼回了回去。江照月不再說什麼,隻是陪着她一同在廊下吹風,兩人靜坐了一個下午。
那個下午她們什麼都沒說,但是有什麼東西悄悄改變了。
後來她們開始有交集了。
江樓月沒什麼尊卑觀念,大抵是因為皇帝的子女不多,分也分不出個所以然。江樓月随手給出的東西,就是那個在角落的人苦苦追尋的。
江樓月不是個善良的家夥,繼承了母親的冷血無情,在上了戰場以後,更是個豔鬼羅刹。太女每每勸她,要寬仁,要收心,江樓月點點頭就過去了,她要是也仁慈了,那不是誰都能在未來皇帝頭上踩兩腳?從成為伴讀那一天起,江樓月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她要做,也隻能做那最鋒利的一把刀,直到她死。
江照月向她伸出了一隻手,問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這是多麼荒唐可笑的想法,江樓月一眼看穿了她心裡的欲望,冷淡地說不必。江照月好像沒聽見,兩人以後的交集還是那樣,不多也不少,不會多到讓皇帝生疑,也不會淡到讓江樓月忘了她。
後來江樓月常駐戰場,江照月成人,娶親,單獨開府,站在朝堂上以親王身份處理政務,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去了。江樓月都快被她身上那張溫順的羊皮給騙過去的時候,她猛地扯下那張皮,變成了一頭狼。
那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她蟄伏地太久了,一出手,就把所有人都給騙了。但是無人知道,在那場宮變的前一天,江照月找過她,又問了一遍三年前的問題,問她願不願意和她一起。
江樓月沒有回答,隻是給了她一拳。江照月的臉立刻腫起來老高,她隻是一笑了之。
沒人知道那一夜她們說了什麼。那一日的宮殿放了迷香,江樓月整整睡了三日,等她出來,一切都結束了。
很難說那場宮變的成功原因有沒有江樓月的因素,但是新帝沒有給她封賞,誰知道真相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