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時哽住,估計是沒想到謝念會這麼出牌,居然真的順着她這個話說了下去,“江厭。”
江?
不對,現在的皇室旁支真論起來,應該隻有江澤一個人,其他的都死了,這個人不是皇室,看這年紀也對不上,是她多慮了。謝念放下心,繼續交談着,“原來在北境軍?”
江厭點了下頭,嗫嚅半天,說了句無關的話:
"我是跟将軍姓的。"
将軍?
肯定不是師父,是師父的母親?謝念聽到這裡,有點莫名其妙。審訊最忌被帶偏,不過這隻是閑聊,對吧。
“将軍死了,小将軍也死了,”
說着,江厭一把扯開自己的所有衣服,謝念着才發現,在她的腰上,有許多細小的針孔,是放血用的。
“我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憑這一身殘軀,憑這一條賤命。
憑她的滿腔孤勇,可熱血會涼,人心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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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樓月需要靜靜。
在葉溪舟面前表現地多沒事,内心的一大支柱斷了,也不可能真的沒事。以往覺得酒不是個好東西,可又喜歡用它澆愁,如今不行了,這個身體今天喝酒,明天就得歸西。閣主是用無限的病弱殘軀來延長她的壽命,不可謂不是一個好辦法。
可江樓月真的睡不着。
江樓月哄走了葉溪舟,明知那人不信,也懶怠再多找借口。在這樣的一個夜晚,一個馬上就要迎來新年的時候,她一個人獨坐,手上的書都不知多久沒看過了。
江樓月喜歡看兵法,卻讓葉溪舟給她拿了本《禮記》,以前這裡邊的規矩就讓她頭痛,可現在她要學着習慣了。
既然上戰場已經不可能了,那就忘卻從前,把自己當一個普通人重新來過。
江樓月翻了一頁。
“無常安之國,無宜治之民。”
沒有一個永遠安定的國家,也沒有一批永遠方便管理的百姓。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是這樣的道理嗎?江樓月聽聞了江照月這幾年做的事情,說實話,她不相信。那會把她摁在地上的江照月不是這樣的,現在的人是誰?一個空殼嗎?還是說人心易變,一兩載就面目全非?
江樓月不信人心涼薄,可她的心還有幾分熱,她都不确定了。
現在國家不安定,如果是她去,一定能做好嗎?江樓月不确定。現在寒毒也不是問題,除了平常痛苦,可葉溪舟也說了,并不确定會不會有其他因素,她也不敢賭。更何況,“江樓月”回不去了。
“江樓月”早已是個死人,不可能出現在京城,但是江百年可以。
百年?百年。
百年多病獨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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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結束後,皇帝一個人在宮裡喝悶酒。
“倒酒。”
一旁的内侍互相望着,誰也不敢上前,這上前也是掉腦袋,不上也是掉腦袋的差事,讓他們都不知所措,在這個時候,李公公即使出現,算是救了他們一命。
“陛下……”
沒說别的,但是用眼神瘋狂示意把酒壺撤走。江照月不讓,宮宴已經結束了,需要收拾地方了,可江樓月還對着那個地方出神,那是個空座位,說地更直白點,是江樓月的位子。
可那已經很多年沒人坐了。
三年?久嗎?可能吧。江照月都快不記得那個妹妹的樣子了,自那以後,瓊樓玉宇,明月高台,都隻有她一人。
高處不勝寒。
可那不是她自找的嗎?
江照月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後悔嗎?不。作為皇帝,她不後悔:可作為姐姐,是有的……
現在她在這裡,才能來得及後悔,若是江樓月坐在這裡,那還是算了。
成王敗寇,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