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慬鶴擔當起照顧莫憐漪的職責,負責她的起居飲食,小團子在的時間便一起聊聊天,不在了餘慬鶴随意行動。
莫憐漪的生活漸漸平穩,不會有人沒日沒夜的争吵,終日擔心受怕。學校那邊她家裡人後續簡短的回複幾句,也不怎麼上心。
但那天監控一事鬧得格外大,家長們氣勢洶洶烏央烏央的來,看了監控便又灰頭土臉的走,回家就各自揪着孩子賞了一頓竹筍炒肉。
生活更貼近大部分孩子的情況,莫憐漪更愛笑了,不再是第一次見面那樣死氣沉沉。
她本身樣貌不差,混在一衆孩子裡也是比較出衆的存在,性子一好也不缺小朋友粘着她玩。
時間一晃而過,牆壁上圓盤鐘表的指針不知轉了幾百幾千圈,直到當前讓兩人都感到安然的生活被打擾的那天為止。
這間屋子的原主人姗姗來遲,莫憐漪從當初懼怕母父的小團子,轉變成再次見到那兩張臉一片從容的小大人。
餘慬鶴做出了不少貢獻,如果不是她整天都陪着小團子一起生活,莫憐漪哪怕不在乎他們,她的性子也理應更加怪異孤僻。
他們帶來一張證書,莫憐漪已經能識得很多的字。那面薄薄的小本上寫着離婚證幾個字,為這短暫而諷刺的幾年時間畫下句号。
小團子得知這點時沒有過多的情緒,一段時間下來小臉肉眼可見的圓了幾圈。
當女人說出要帶她去更好的家庭時,莫憐漪流露出幾分驚訝,撇過頭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餘慬鶴。
她親愛的守護靈一直站在她的身側陪伴她,握緊的拳頭有些震顫,她克制住想掀桌的情緒,用手掌柔和地順過小姑娘細軟如蠶絲般的長發。
略顯幾分憔悴的女人沒把注意放在她身上,繼續低下腦袋像是故障的機械般,重複收拾行李的動作。
莫憐漪見自己的守護靈并不詫異,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心中懸空的石塊也穩穩落地了。
既然守護靈都不怕,她也就不怕了。對方是不會離開她的,有餘慬鶴在的地方,總能讓她感到安甯。
她的媽媽回家來收拾行李,這間房子是另一個男人的,他不想照顧前妻誕下的孩子,他在離婚之前早有了第三者。
孩子由女人帶走,他們誰也不想要。女人提前聯系過喜歡小孩,卻沒有二胎的親戚。
當下又給他們打了一通電話,通知那恩愛有加的小兩口來将孩子帶走。
于是莫憐漪也隻能撇撇嘴巴,稍有埋怨的去收拾行李了。
破碎的家沒給她留下什麼東西,硬要說,她想到的是自己的守護靈。
莫憐漪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那使她感到心安的一畝三分地裡,東西不多,衣服女人不要她拿,說那家親戚出手闊綽會給她新衣服穿。
莫憐漪隻好偷偷摸摸的,将幾件餘慬鶴贈予自己的新衣收進包裡,一步三回頭的背起書包,同每日上學那般走出房門。
暗色的木門被一雙小手輕輕扣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将她們一個月以來的生活痕迹,一同鎖在了單薄的門内。
她的心情驟然低落下去,是莫憐漪從前尚未體驗過的情感波動,似一根未經調動的琴弦,每一處的弦音都将落在意想不到的位置上。
餘慬鶴出聲安慰她,語言在此刻盡顯蒼白,那種無法做出改變的無力感,又一次湧上心頭,仿若品味一罐青梅精的酸澀。
莫憐漪總以為家裡那扇吱吱作響的房門,是分割兩個世界的鑰匙。其實車窗也是。
窗外不斷閃動過的景色,僅一秒便消失在視野裡的新天地,都仿佛靜悄悄的趴在她的耳畔訴說着未來的不尋常。
莫憐漪無意識抿起唇,手裡稍稍收緊,衣擺便呈現出細碎皺紋。
駕駛位和副駕駛是據說很恩愛,且喜歡孩子的親戚。
莫憐漪時不時應答那兩人所說的言語,一邊用餘光偷偷打量他們的長相。
和藹可親。這是她第一想法。
眼尾是稀碎的皺紋,顯然已經有了些年頭,發絲中參雜着幾根蒼白。然後她收回視線,心中想念着自己的守護靈。
那兩人也有些緊張,路程遙遠,偶爾會詢問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飯。他們不知道女人已經不打算要回這個孩子了,女人隻說要寄宿。
不再年輕的妻夫想多個孩子陪伴自己,大女兒性格極好,隻是學業繁重,平日裡住在學校,在假期才能回來看望一眼。
當然的,收留寄宿家中的陌生人,是詢問過大女兒意見的。
等他們到了新家,老妻老夫把莫憐漪帶去了她的卧室,簡短介紹幾句過後便離開了。
她離開原先的生活環境,當下手續都該處理。
某個小團子眼珠子發直,望着嶄新且光線極好的大房間陷入了沉默。
入目便是一張寬大的床,緊靠着床頭的位置疊滿了毛絨絨的玩偶,門後擺放着一桶尚未使用的油漆,牆面仍是原始純色。
看得出來這家親戚是格外重視莫憐漪的到來。房間布局大氣又不失精緻,陽光的朝向是重要一環,若不是她來的太早,興許牆壁也該狠狠刷新一番。
莫憐漪感到局促,她緊張時會下意識搓揉衣服的邊邊角角,又或者兩隻手交疊在一起随意揉弄,手上是絕對閑不下來的。
她下意識想要依賴餘慬鶴,有她在自己身邊是無比安心的事實。
眼睛往四周瞅了一大圈也沒看見她半個身影,這才想起來餘慬鶴在她剛上車時道了别,她說她有些私事要處理,大概傍晚時重新回到她的身邊。
真是...太要命了。
莫憐漪回眸望了一眼房門位置,她進來時下意識上了鎖,這會兒回過神又将門鎖解了開來。
她現在無法思考太多,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她退無可退,就算想要離開,想必也不在守護靈職業範圍内吧。
莫憐漪幹脆不去思考了,身體向前一撲陷進柔軟的床榻之中,周圍是塌陷下去時的凹陷,莫憐漪狠狠蹭了蹭。
忍不住滿足的喟歎,真是比之前舒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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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餘慬鶴站在人流之中,熙熙攘攘的人如魚群般從她眼前遊過,她往附近看了看,接着朝一個方向而去。
有人從她身體穿透,頭也不回的離開。她現在還是守護靈的狀态,沒人能看到她,除了她自己應允的對象。
南舒姣蜷縮起身子,蹲在道路一側的綠化帶前。
餘慬鶴先是找了個無人地現了身形,看到她身體上小幅度的輕顫,細弱而微小的哽咽聲。這讓她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會兒。
同莫憐漪一樣的無助與彷徨。
她加快步伐,耳鬓發絲飛揚,南舒姣身子一僵,不知是否因為緊張時刻五感放大百倍,她從雜亂的噪音中精準鎖定朝自己而來的腳步。
于是當南舒姣帶着視死如歸的心情擡起頭時,眸光所觸及的第一瞬間,便是她逆光而來,又被柔風拂散發絲的身影。
一如那日,突兀趕來拯救她的鬼小姐的模樣。
小姑娘眼中泛起委屈的憐漪,低低啜泣幾聲,餘慬鶴微微彎腰,更清晰的照進她的虹膜之中。
“需要我幫忙嗎?”她拿出自己的手機,解開屏幕遞給南舒姣,“給你聯系家人。”
哪知道面前小小的人影,聽見這句話如驚弓之鳥般,她猛地搖晃着腦袋,看上去倔強而恐懼着先前發生過的事情。
肯定不要聯系的,要不是商衡成耍無賴,她哪裡至于和家人鬧别扭離家出走。
餘慬鶴預料般地收回手,指尖蜷起,她有點不明白怎麼弄了。
也不知道原劇情裡,莫憐漪究竟倒了幾輩子的血黴,天天攤上女男主的小意外。
小小年紀就現在他們之間,難怪長大了以後聯系會這麼深刻。
餘慬鶴突然覺得腦仁子生疼,想起家裡尚未适應新環境的小團子,心髒也有點疼痛了。
她是劇情之中唯一變數,劇情跟着她的到來而改變,原本架在莫憐漪身上的擔子不知不覺就換到她身上了。
也是件好事,不出意外的話,莫憐漪成長為職場中叱咤風雲的女霸總後,也不用在牽扯進主角之間的遊戲後,被道德綁架了。
她可以更加甩開膀子去處理所發生的事情,無需将注意放在無關緊要的事上。
餘慬鶴發散的思緒漸漸回籠,她将一隻手掌伸向南舒姣,吐露出的言語帶着親和,“好,那就不打。”
她唇微張,輕聲道,“你心情好像不好,要不要去旁邊公園逛逛?”
南舒姣的眸子陡然瞪大,直勾勾地看着她,心裡猶豫不決。
她不能跟不認識的陌生人走,可是餘慬鶴之前救過她,那她們應該不是陌生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