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動鑰匙，餘慬鶴輕輕打開那扇房門，僅是開了條縫隙，屋子裡腐朽陳舊的氣息便湧了出來。

身邊空氣粘稠沉悶。

地面上鮮紅液體刻畫出的陣法紋路，從門口處擴大至地闆。線與線間書寫滿扭曲字符，顔色要更深幾分。

與她在山腳下看到的不同，道長的陣法沒能給她帶來任何感受，現下她凝視着那勾畫出的邊緣線，心中的理智也變得模糊不堪。

“小魚，回頭看看我。”身後是她的聲音。

餘慬鶴被動着收回了注意，握住門把的手緊握，轉頭望向段溫的方向，臉上帶着些許無措。指尖緊了又松。

腦子裡混亂不堪。

方才對方進食的舉動好像也帶走了她什麼。這麼短的時間來不及恢複，更不要提這詭異陣法的影響。

段溫想靠近她幾步，卻被隔離在外。陣法對她最大的讓步便是門口了，小魚還沒能鼓起膽子闖進去。她也不許她那麼做。

餘裴君真是對她下了死手，勾畫出如此程度的陣法，還有這滿屋子的符紙，顯然不是他一個人所為。

看來他背後還有人啊...是她還沒揪出來。

擡手拍拍耷拉下腦袋的貓貓頭，蓬松的發絲爬下又立刻翹起幾根，來來回回順了好幾次毛。

她很是擔心，“不看了。我不知道是這樣的，我們回去吧，好嗎？”

餘慬鶴垂下眸子，還沒邁進去就被影響這麼深，她也沒膽子硬撐。

屋裡帶給她的感受很不好。仿佛有把利刃懸挂在眉心處，順着刀尖流淌過的是從心底漫上的恐懼，侵入過每一寸神經，思考便能帶來潰爛。

握住段溫的手，冰涼的溫度傳遞到她的思維裡，卻是泛起無比溫和的暖意。

“抱歉...”

反客為主捏捏她的指節，某隻貓耷拉起腦袋，不做聲卻與她靠的更密切一些。被對方完全虛攬在懷裡比任何時候都要有安全的感覺。

即便沒有危險的時候，她就是最大的危險。

段溫用空餘的手覆蓋住門把手，連帶她的手推回原位，屋内地面上陣法閃爍，門把手上也緊跟着閃耀過鮮紅的光芒。

餘慬鶴意識不在這裡，被動的出神難以集中注意，沒能察覺。

回過神，段溫已帶着她将房門緊閉。她掌心是如山頂那時的潰爛與灼燒，傷口觸目驚心。鼻尖上又是那股東西燃燒的氣味。

“你的手!”她驚呼一聲，有些不解，“我自己可以關上...吧，先回家我給你上點藥。”

“沒事，我可以自愈。”段溫躲開她的動作，往後退了幾步，不願她觸碰上自己的傷。

擋在背後用指尖剮蹭掌心的潰爛，指甲陷入傷口裡，擡起時邊緣的紅顔更深幾分。她猶豫了一下，沒立刻施加痊愈的法術。

垂眸前是餘慬鶴擔憂的神情。身體輕顫是恐懼造就的結果，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輕柔的像是捧着什麼珍寶。

她沒注意到的，自己仍被禁锢在那角落。哪怕整個人都被壓在小小的角落，眼中隻有晃動的擔憂。

餘裴君還有同夥這個消息在此時也沒那麼重要了。她揚起唇角小弧度笑了笑，氣的餘慬鶴擡頭嗔她一眼。

“你還笑得出來。”她學着自己的模樣揉揉手腕。

餘慬鶴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對這些一無所知。不論是關于段溫本身，還是男主餘裴君，系統總在關鍵時刻掉鍊子。

按照現在這個超現實的走向，她憑借一般手段也很難得到特别的信息。而她隻有一般的手段可以用。

段溫見她情緒忽的跌落下去，以為是剛才看到的東西吓到她，“我們先回家吧?”

餘慬鶴哽了下，回想起早就深刻進大腦上每一處褶皺的場景與感受，表面上裝成沒關系的樣子，實際還是沒出息的往她懷裡縮縮再點頭。

段溫不許自己幫她處理傷口，餘慬鶴不知道酒精對她的傷口有沒有殺菌的作用，到底還是求的對方認命随她擺布。

掌心處的傷口很嚴重，餘慬鶴心裡慌慌的，盡管握住她的手顫抖着，無意識皺起眉頭，她下唇緊抿，對往後的事情更是恐懼。

幫她塗抹了酒精，期間自己還擡頭看了一眼，段溫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平靜的仿佛一汪死水，餘慬鶴看着她眉眼，到達不了她心中的彼岸。

指尖輕顫不小心沾染上血色，段溫立刻從旁抽出紙巾替她抹去。一面蹭着一面又忍不住說了她兩句。

“厲鬼的血都有點腐蝕性，你好好擦一下。”她将一張紙巾疊蓋在一起加厚，鋪在餘慬鶴的指腹處不斷的揉弄着。

仿佛這樣就能将從前的痕迹盡數抹除。

做好示範後便抽開了手，餘慬鶴默默代替她的動作自己搓揉，直到那抹嫣紅從手上除去為止。動作僵硬着沒有融入任何思維。

包紮好她的傷，原本白淨的手面裹了一層醫用紗布，來自她家通常備着基本藥物的小藥箱。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處就是了。

段溫垂眸注視着她，或許就連對方自己都不知曉的小秘密。揚起唇角，勾勒出愉悅的邊緣。

小魚擔憂時通常先垂落的是眉尾，而後才顯現在她那雙澄澈的眸子裡。鋪墊過純淨的底蘊，誘惑她人欲要将其一口吞下。

段溫漸漸體會到一種獨特且鮮活的情感，在體内流連的軌迹，那餘留下淺淡痕迹，無法輕易将其舍棄。

足夠緩解相思需求的另一方站在自己眼前，眼睫顫動着，喉間來回起伏幾次，破碎的思維在腦海中湧現。

她等候着她。在過去數不盡的光陰之中，漫長歲月顯然無法磨滅，她内心深處對于餘慬鶴的需求不論是何種需要。

眸底最後的誠善搖晃着遠離，比起餘慬鶴的愧疚，使她感到愧疚的理由反而更能引起段溫的青睐。

灼灼注視着對方，她怎麼做都令段溫歡喜。餘慬鶴感覺背後發涼，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又說不上來。

她迫切地渴求着，妄想自己如果也能在餘慬鶴的心中保有一定地位。比任何祭品都要有趣的生命，魂靈澄澈而鮮活。

她自是愛她的呀...沒有任何緣由的喜愛與青睐。段溫不擇手段地接觸她，抛下一切理性與過往。

換來那些仿若烙印在魂靈上的情愛。

餘慬鶴看着她的手有些憐惜，卻無法鼓起勇氣來，觸碰她像是一道貼眉心處的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