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人在戀愛的時候能忍住,不去想一些令腎上腺素飙升的激情.gif嗎?
反正翟悉做不到,而且他感覺王玉儒也做不到,否則怎麼會這麼快就上道。
尤其是他哥還說了那句“回來再想”。
這已經不算是默許了,都可以稱得上是明示,那王玉儒這麼說是否就意味着他對翟悉也是有瘾的,甚至還有可能在腦海的某個犄角旮旯裡藏着什麼蓄意妄想。
停停停,打住打住。
翟悉沖着自己腦門拍了一把,他感覺一會下火車真有必要去藥店一趟,買點清心止火膠囊。
不過到學校後翟悉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在白大褂穿行的地方,别說燥火難安了,連一丁點兒的淫思邪想都培育不出來,泡在圖書館的每個人眼中就隻有把書啃透的欲`望。
翟悉這兩天往圖書館跑得更勤了,這周日有機化學期中考試,他想複習得再紮實點。
有考試在後邊懸着,再折騰一大圈回喬天見他哥就有點不務正業了,于是翟悉寄希望于王玉儒來找他,而且這還是王玉儒親口答應過他的。
他期待由王玉儒來主動提起這件事。
但王玉儒好像憋大招似的,到周四了還不提這事兒,翟悉都懷疑這個大招是來送他一血的——比如到最後了,又說這周太忙了沒時間,沒法千裡來相會。
畢竟上周他就在家,他哥都能因為工作被拉出他倆的“犯罪”現場。
晚上圖書館一響起閉館音樂,翟悉就卷起書包往外走。
很想一個人的時候,連給他視頻都手忙腳亂的,翟悉先點了撥通,才想起來沒戴耳機,又蹲下去扒了會書包掏出來,慌忙連接上。
“哥。”
王玉儒還是在那個陰暗的消防通道裡。
“還在圖書館?”王玉儒的眼睛盯着屏幕。
“嗯,剛刷完課後題,”翟悉低頭看樓梯,“在往外走了。”
“大學考試都不難,”王玉儒說,“課後題做會就差不多了。”
“課後題有的也不見得多簡單,”翟悉走到轉角樓梯處,随意朝外瞥了眼,“有人打傘,好像下雨了。”
“帶傘了嗎?”王玉儒問。
翟悉愣了一下,反手往書包側邊摸了摸:“沒帶诶……下得不大,我把手機揣懷裡就淋不着你了。”
“可你還是能淋到,”王玉儒有點擔心,“看看有沒有同宿舍樓的同學,一起打傘回去。”
“那還怎麼跟你聊天,”翟悉把沖鋒衣的帽子扣上,“這樣就行,百毒不侵了。”
“也行,”王玉儒笑了笑,“再把拉鍊拉好。”
翟悉把拉鍊扯到頭,還往下拽了拽帽檐,隻留出一條縫來對他哥挑了挑眼角:“酷吧?”
王玉儒很仔細地看了幾秒,眼睛都沒眨。
最後好似極為謹慎一般,點了點頭,那雙純粹的眼睛隔着幾百公裡跟他對視着,說:“嗯,特别酷。”
翟悉就是點完餐要加辣一樣随口一提,他哥居然還認真起來了,這反倒弄得他有點不好意思,像調情的敗給搞純愛的,他在戀愛裡說句情話都不如王玉儒簡單一個眼神更有穿透力。
被誇得飄飄忽忽,翟悉不知道說啥好了,就對着手機傻笑。
笑了兩下又想起來有衣領擋着,他趕緊把領子翻開,漏出嘴來。
王玉儒也看着他笑,笑了一會,突然伸出三隻手指來在屏幕上劃了一道。
“幹嘛,”走到圖書館門口,翟悉站定,“還截圖啊?”
“幫你記錄帥氣日常。”王玉儒說。
“不用幫,我的帥氣不必青史留名,”翟悉瞅着屏幕,“截圖還是留着你自用吧。”
王玉儒的眼神略有躲閃:“怎麼不走了?”
“再看你兩眼,”翟悉說完擡頭往前看了看,“雨還不小,我先不露臉了,跟你語音。”
“好。”王玉儒應聲道。
圖書館到宿舍的距離并不近,翟悉就是被雨催着加快了步伐,也花了足足十分鐘才走到寝室樓下。
“早知道戴着眼鏡了,”翟悉搓了搓被雨刮疼的眼皮,跟王玉儒抱怨,“這雨成精了,直接往眼睛裡鑽。”
“疼嗎?”沒有了室外那股哭天嚎地的風聲,王玉儒的聲音都變大了,“回去用清水洗一洗。”
“沒什麼問題。”翟悉用力眨了眨眼,有水霧在,視野反而更為清晰。
快到宿舍了,他拿出手機直問關鍵:“哥,你不是說這周有時間來找我的嗎?都周四了,你什麼時候來。”
視頻裡,王玉儒那邊樓道的聲控燈滅了,黑漆漆一片:“我看你在準備考試。”
翟悉立馬就抓住了重點:“那等我周日考完你就來吧!”
“好,”王玉儒咳了聲,屏幕亮起來,他在裡邊笑,“我周日下午去。”
“我們四點考完,考完我帶你去吃我同學推薦很好吃的一家日料,”翟悉明顯感覺自己變得躁動起來了,“吃完——啊,住的地方我給你訂,我知道有一個酒店的位置特别好,能看到星星。”
“翟悉我……”王玉儒欲言又止,頓了兩秒,還是極為歉疚地說了出來,“周一早上有項目讨論班,可能沒辦法過夜。”
“哦,”翟悉歎了口氣,“最晚待到幾點?”
“十點,”王玉儒頓了頓,“最後一班高鐵。”
“四點到十點……也很長時間啊!”翟悉又把自己哄好了,沖王玉儒呲着牙笑,“酒店下回再說吧,就當是省錢了。”
王玉儒也淡然一笑:“嗯。”
通着電話到宿舍門口,翟悉才低聲說了句拜,卡在邁進宿舍的同時,收起了手機。
這樣穿縫插針就視頻語音的生活,翟悉已經維持了連續四天,似乎身份一旦明确,他也就不需要再假裝矜持了,想王玉儒了就發消息,沒什麼話說也要沒事找事問他哥在幹嘛。
可也就是在他偵探式的打聽下,才逐漸對王玉儒所負責的項目有了更深的了解。
前一段時間推進困難,是因為自動化焊接的效果還不如人工,但王玉儒花了很多心力,又是自學理論原理,又是下廠親力親為,還向很多專業人士請教,最後終于找到了關鍵命脈——他哥說這段的時候太專業了,翟悉沒聽懂,反正大概意思就是溫度或者角度不合适。
翟悉雖然沒聽明白,但這不妨礙他跟着高興。
雖然王玉儒表露的情緒不是很濃烈,但這是他幾天來唯一一次主動說起自己的事,翟悉一方面高興他願意和自己分享,另一方面也為他終于跋涉過一座大山,能坐下歇歇了而感到心疼。
跟王玉儒相反,翟悉興奮就是興奮,抓着手機滿地蹦高,給他哥噗噗地拍了十幾斤的彩虹屁。
結果最後換來一句——
“這才剛開始,隻是解決了第一個問題。”
現在還隻是達到了一次的焊接效果,接下來就是設計多種流水線方案,調整不同間隔時長,進行重複性作業。
翟悉聽着都得拿手托住下巴,以防掉下去。
這是一個漫長的、艱難的、偉大的工程,絕不可能一蹴而就,翟悉為王玉儒承擔着這樣一份責任而感到自豪,但與此同時,他也知道這跟忠孝兩難全一樣,王玉儒顧着工作難免就會疏于情感交流,所以他也要盡可能地體諒他哥。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得還不錯了,至少不像那種談個戀愛就任性索取的,起碼他沒有非要王玉儒留下來陪他過夜,再次日一早爬起來去趕最早班的高鐵。
幸好王玉儒也沒這打算,要是他哥也想在他這過夜的話,嘿,那可就真體諒不了一點了。
按理說,都是身經百戰的做題家了,上考場如同上茅廁,日常而已,但臨開考時,翟悉還是緊張得想嘔,灌了自己大半瓶水才把那股緊迫的勁兒給壓下去。
王玉儒有一再寬慰說大學考試很簡單,但就算王玉儒說得再怎麼真誠良善,翟悉也沒感到一絲絲的被說服。
畢竟他哥是個嫌少失分的考試高能兒,這就像大富婆說自己的衣服很便宜一樣,信他還不如信鬼去。
所以備戰到最後,他也沒打消掉這種忐忑的心情,隻好帶着它踏進了考場。
然而,拿到卷子之後,随着一道道題目被擺平,他的心态逐漸平複下去,而後在做完整套卷子擡起頭,發現時間才隻撥過去整場考試的一半時,又忽地一下翹起尾巴來。
整套卷子就沒有他不會的題。
老天是公平的!翟悉快要淚奔了,終于有這麼一天,他也能對試卷豎中指,拽起臉來說so easy。
後半場考試,翟悉就一直在反複檢查,倒是有同學坐不住提前交卷的,翟悉也知道如果自己提前交卷,就能收獲一個早就在校外等着他了的男朋友,但翟悉還是秉持着堅韌不拔的理念,堅守到收卷的最後一刻。
但也就止步于此了,老師甫一宣布離場,他攥住文具就往外沖。
從走廊牆角處撈起書包,他往斜後一挎,摁着手機開機鍵,急匆匆地走出教學樓。
他們臨床與基礎醫學院的學院樓正對着人工湖,剛出大樓,翟悉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垂柳邊看着他的王玉儒。
“哥!”翟悉眼睛都直了。
這種剛考完試想見的人就立刻出現在眼前的感覺,跟幻想成真似的,激動得整個人都有點忘乎所以。
他飛奔向王玉儒。
還沒在他哥身邊停下,王玉儒的手就已經伸過來了,接過他的書包自己背上:“考得怎麼樣?”
“不知道不知道,”翟悉揣着兜,晃了晃腦袋,“出成績之前絕不預判,出了成績我再跟你說。”
“好,那我不問,”王玉儒笑了笑,“你那兒表情也收收?要把你出賣了。”
“我這是見你高興的!”翟悉跟着他哥沿湖邊走,“你怎麼進來的啊?”
王玉儒偏過頭來,盈盈的目光跟他背後的水色一個樣:“你想你都怎麼進我學校的。”
翟悉一想到正經如他哥,也得在校門口蹲點鑽空子混進學校,就忍不住犯神經偷笑:“我那是進去有事兒。我們這三無學校光秃秃的什麼都沒有,你進來多無聊,不如先去日料店。”
“等你,”王玉儒說,“怎麼會無聊。”
“靠,”翟悉打量着他,“你這勾人都不帶打草稿了,這算是無師自通嗎?”
王玉儒恍惚了一下:“沒,我說的事實。”
“那你幾點進來的?”翟悉問。
“兩點半,”王玉儒看着翟悉,有些不太确定的樣子,“快三點的時候。”
“那你等了一個多小時啊,”翟悉盯着王玉儒的眼睛,“就在湖邊幹站着?”
“還看了你們學校的風景,”王玉儒笑了笑,“等你的時候風景都很好看。”
“……”翟悉咳了一聲,扭頭往前看,“說不過你,不說了。”
他心裡癢癢的,王玉儒仿佛在往他心裡灌強效藥,燒得他腳步虛浮,像踩在醉田上一樣飄飄渺渺。
其實也不能怪王玉儒說話暧昧,他的态度打從盤古開天辟地起就沒變過,一直是那樣謙和有度,海納百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