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吟吟盯着小雞：“乖，吃吧吃吧。”

……

楚驚寒：。

罷了，吃點也不會怎樣。

隻見小雞垂頭，紅喙微張，優雅地啄了一粒吞咽入腹。

秋如心見陶晞開心也笑了：“今晚戌時要落雨，吃完歇在客間吧，到時給你煮小吊梨湯喝。”

陶晞抿抿唇，軟聲道：“不了，秋姨，我亥時要離開懸壺山回老家，現在過來一是為吃飯，二是為跟您告别。”

秋如心皺眉：“懸壺宗欺負你了？”

陶晞搖頭道：“沒，周掌門宅心仁厚，待我友好周到。”

不友好不周到的，都被我送去蹲大獄了。

秋如心：“那為何突然要走。”

陶晞：“正是因為周掌門人太好，我若提前告知，他必定會費心準備豐厚禮品叫我帶回去，懸壺山本就清貧，我不想掌門破費。”

秋如心聽後打趣道：“那你大張旗鼓告訴我，是想要秋姨破費。”

陶晞坦蕩點頭：“嗯，想要秋姨做的糖漬果脯和梅花酒。當然，我也給秋姨帶了東西。”

陶晞說完，掏出隻乾坤袋，倒出幾匹绫羅綢緞，幾隻玉钗珠金钏。

還有些小瓶子小罐，大把黃紙符箓、檀木香薰。

楚驚寒伏在桌邊，餘光留意到旁邊景象。

瓶罐裡有藥，每個都貼着小紙條，寫着功效作用：止血化淤，傷風感冒、滋養肌膚，還有防蚊蟲叮咬的…

香薰既除油煙，又安神助眠。

符箓是攻擊類的，雖然是威力很小的低品，但對付凡人和煉氣期修士也綽綽有餘。

楚驚寒想，這病小孩待人倒是細心友善。

秋如心沉默了會兒，看着少年晶瑩雙眼，不由得想起去年冬至，初見陶晞那日。

她晨起在房中打坐，街巷的爆竹聲接連響起，方想起今個是凡俗的冬至。

小鎮百姓愛熱鬧，不論什麼歲節都得好生操辦。修士五感通明，這會兒已聽見家家戶戶切菜剁肉聲。

他招呼樓下灑掃小童，叫他做些好酒菜分給左右街坊們。

小童支吾着說，長老，晚輩做不到！樓裡的酒肉菜肴都被定走了，連根蔥都不剩，全拌豆腐裡送到懸壺山了。

秋如心驚道：“那窮鬼掌門發财了？”

小童否認，說是位姓陶的小公子定的，要冬至請客，給山内弟子改善夥食。

秋如心道：“這又哪來的冤大頭？”

小童噘嘴：“陶公子不是冤大頭，他是懸壺山的客人，為人特仗義，現在去臨街置辦年貨了，說待會過來付賬時，會給我帶糖葫蘆。”

秋如心道：“哪有客人置辦年貨的道理，你是笨蛋，他也是，怪不得能湊到一起玩。”

小童被噎，氣哼哼掉頭走掉。

小童：沒品，跟不懂陶晞好的人無話可說！

秋如心還想再逗小童兩句，忽從切菜砍瓜、爆竹煙花中捕捉到急促腳步聲。

她前日接到密訊，有夥邪修在霧湖盜取五瓣幽昙，從東邊跑來了北地。

秋如心瞬移至門口。

美人慢回身，風姿綽約，芳香如蘭。

幾個邪修齊齊駐足，為首的那個走來，眼神邪肆，調笑道：“迎秋樓名字不好。”

秋如心：“哪裡不好。”

“秋字不好，蕭索落寞，改成春才行，順便跟大爺們喝喝酒，也叫你這美婦回回春。”

秋如心面色如常，嘴角挂着抹淡笑，掌心卻燃了雷火，準備轟他門面。

“回春你個頭，先送你升天。”

一道細瘦身影飛來，是個漂亮少年郎，出腳快如風，利落地踹到邪修腰間。

偏僻小城修士稀少，那邪修又滿腦都是下流事，完全不設防，被蹬出好幾丈，重重摔個狗吃屎。

邪修目瞪口呆，未等他們做出反應，那清瘦少年灑出大把符箓，符紙遇風化火，燒得這幫人抱頭痛叫。

秋如心不愛讀書，此情此景，隻能想到兩詞：兔子蹬鷹，虎虎生風。

邪修頭子爬起來，陰狠盯着陶晞，頃刻拔刀襲來。

被煉氣初期小修打趴，簡直是人生恥辱，今日必殺這小子解恨。

修行方面，陶晞是純差生，但差生文具多，乾坤袋鼓着呢。

無論對面刀風多快多烈，他也不落下風，符箓法器輪番上陣。

圍觀人群越聚越多，那邪修擔心人多眼雜，偷盜事情敗露；隻得咽下惡氣，帶着小弟跑路，想着夜間偷偷截殺陶晞。

但天道無常，計劃趕不上變化，當晚被截殺的是他自己。

有一把更快更烈的刀送他升天，半阖的眼睛借着月色，模糊見得刀柄繪漆，秋水如綢，秋楓如霞。

一場打鬥下來，陶晞冷汗淋漓，坐門口緩好久才站起身，搖搖晃晃進屋。

她邊擦額角汗珠，邊從乾坤袋裡給小童遞糖葫蘆。

見秋如心盯着自己瞧，以為她受到驚吓，連忙安慰：

“那幫壞種應該跑遠了，大概率不能再回來，您别怕，我今晚守在大門口，保護你們。”

夜間，長街有大片煙花炸開，五光十色，絢爛缤紛。人們跑到街心湊熱鬧，唯陶晞說到做到，拿着桃木小劍孤伶守在門口。

秋如心笑了。

整棟樓裡，連小童都半步築基，無人需要陶晞來護。

但她沒攆人，反倒哀哀戚戚地道謝。

守着守着，陶晞就成了迎秋樓常客。

每次他來，秋如心都作陪，将數顆超品培元丹磨成齑粉，無色無味，悄聲放入菜裡飯裡茶裡香裡，親眼盯着他吃。

可每每測他根骨，探他經脈，進展都是微乎其微。

秋如心不喪氣，繼續磨粉做菜煲湯，她在聖府幹了二十多年長老，幾百顆超品丹藥還是供得起的。

但凡陶晞好上一星半點，都足夠秋如心欣慰，讓她繼續在漫長枯燥修行中，期盼陶晞的到來。

今日聽他要走，心裡不大是滋味。

秋如心裝作不經意，“下個冬日還來嗎？”

陶晞回道：“恐怕不能，我回家修整幾日，就去中州聖府修行。”

聖府比鬥頻繁、試煉嚴苛，萬一嘎在那裡回不來，免得秋姨傷心，所以他不做承諾。

秋如心鳳眼睜大，“去哪？”

小雞豆豆眼也變大。

陶晞道：“中州，宿光聖府。”

秋如心這回真笑了，“好樣的，有出息。”

陶晞道：“今日作别，不知何時能見，秋姨好生照顧自己。”

秋如心笑笑：“江湖何處不相逢。”

“今日你喝秋姨煮的茶，下次見面，秋姨就要喝你煮的茶了。”

拜師茶。

僅僅瞬間，秋如心打定主意，待此間事了，回中州收陶晞做徒弟，搜羅天材地寶，光明正大喂給陶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