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開窗扉,涼霧緩緩滲入,陶晞打個激靈,急忙關窗。
楚驚寒稍瞥他一眼,得出結論:身弱,脈浮,畏寒,是個病小孩。
是該喝點靈獸湯補身體。
陶晞聽不懂雞言雞語,看不透雞思雞想,隻驚歎于小雞的彈跳力。
從水盆到桌案,距離足有兩米半,他們班體委都跳不來那麼高。
真是撿到寶了。
陶晞捧起小雞,眼睛微彎,兩頰挂起梨渦。
!
楚驚寒出身南州凜都,萬萬年劍道世家。
劍者堅持苦修,饑不進食,寒不添衣,日夜揮劍三萬次。
書堂隻有朗朗誦聲,武場隻有刀劍铿锵。
同門間從不閑聊,玩鬧,聚會,楚聽寒更是鮮少與人接觸。
他先天劍體,靈根純淨,靈脈寬廣,課程和訓練與他人不同。
所以獨自聽學,打坐,出行,戰鬥。
獨來獨往許多年,已成習性。
被人用手捧着,這種親近行為讓他不适。
即便是以獸狀,也不行。
好在陶晞并未捧多久,欣賞了一會好大兒,他就把小雞擱在軟塌,掏出巾帕輕柔擦拭小雞羽毛。
棉毛巾吸水,小雞立刻幹爽起來。
陶晞用棉花球蘸着玲珑潤澤露,塗在小雞全身。
然後雙手托腮,嘴角翹起來,等着小雞容光煥發,活蹦亂跳。
潤澤露是上品靈藥,但劫雷是天道所降,内蘊威力龐碩,傷害透骨穿髓,不是幾滴好藥就能醫好。
太陽躍到湛藍天空,又沉入西山,氣溫攀升又回落。
天色由亮轉暗。
已經是酉時了。
可小雞的傷口半點沒好。
陶晞嘴角垂下去,晶亮眼珠難得露出迷茫。
楚驚寒默默立着,半點不動。他從不安慰、哄勸自己,也不懂如何安慰,哄勸别人。
沒學過,也不會。
不會哄孩子,隻能安靜如雞。
就算會哄,啾來叽去的,面前人也聽不懂。
陶晞撓頭,自言自語:
難道是靈藥功效太大,過猶不及,适得其反?
百思不得解時,一陣陣古舊鐘聲震開,窗外松竹搖晃,如碧浪翻湧。
幹飯時間到!幹什麼都沒幹飯重要。
無論在現代社會,還是奇幻大陸,這都是陶晞的最高宗旨。
今個中午不僅他要吃,小雞也得吃,
伸指戳小雞肚子,熱乎乎,軟綿綿,就是很癟。
吃好才有力氣養傷病,陶晞一掃陰霾,爽快決定:
今天出門下館子,大酒樓走起。
陶晞穿外袍拿錢袋:“我們下山吃,黃圓圓。”
楚驚寒:?
楚驚寒:黃圓圓是誰?
陶晞拿起小雞,揣進袖口道,“黃圓圓,帶你去吃好的,保準把你肚子吃鼓。”
楚驚寒:原來黃圓圓是我。
楚驚寒:。。。
*-*
懸壺山規模不大,依附山門的城鎮也很小,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茶坊酒肆羅列在一條街,家家戶戶大門敞開,燈籠高挂,旗幡随風招展,花紅柳綠,倒是喜慶。
初春晚風微涼,陶晞被吹得臉頰泛紅,
陶晞揣着雞仔,溜達半時辰,陶闊少踏入全鎮最大的酒樓。
樓高三大層,匾額落着三大字——迎秋樓,鐵筆銀鈎,龍飛鳳舞
尋個雅間落座,陶晞把小雞放桌上,随後抻脖沖櫃台喊道:“清湯魚圓、花菇炖雪蛤、荷葉粉蒸肉、涼拌鮮筍,青豆炒玉米,一碟醬烏梅,兩碗八寶飯。”
樓下傳來小厮響亮應道:“得嘞,今個老闆娘在,待會兒親自給陶小爺煲湯。”
畫秋樓全員打南邊來的,做菜偏甜口,正合陶晞的喜好,尤其老闆娘,獨有一手颠勺好工夫。
陶晞燙了碗筷,百無聊賴地摸小雞,從頭摸到尾巴。
楚驚寒全身僵硬,猶如過電,稍往旁邊移了兩步。
陶晞舒服地眯眼:“謝謝你,暖手寶。我手指都沒那麼酸疼了。”
楚驚寒:。
差點忘了,這是個怕冷的病小孩。
小雞又移回去了。
不多時,身後傳來陣陣幽香,陶晞驚喜出聲:“秋姨,半月沒見,您變化好快,又年輕不少。”
楚驚寒擡眸掃了下,心道:假臉當然變得快。
來人看着而立年歲,面容妩媚,舉手投足風情萬種,與凡俗小店老闆娘并無不同,但吐納間有靈息出入,武修威壓隐隐外洩,絕不是普通人。
楚驚寒估量,這女修境界約莫落他半境,在大乘中期,使刀或者戟。
不知她為何隐藏面容與境界混在小鎮,更不知小病秧為何與她熟識。
小雞擡步走到兩人中間,不動聲色擋住陶晞。
下一秒,就被提溜起來。
陶晞把他遞到秋老闆面前,開心道:“我新養的寵物,圓乎乎多可愛。”
秋如心鳳眼掃來,如一記冷刀。
小雞睜着豆豆眼回視,烏沉眼珠沒有懼意。
楚驚寒不怕她看出破綻。
因為根本看不出破綻。
如今,他跟普通幼雞沒有區别。
哦,不,比普通幼雞多傷多病。
秋如心果真沒看出什麼,随即像是尋常家中長輩般,叫陶晞把雞崽子放到邊上,趕緊淨手吃飯。
玉盤珍馐挨個擺到桌面,雪蛤鮮美,蒸肉軟糯,筍尖翠瑩瑩,入口嫩而清爽。
陶晞自己吃時,也不忘招呼小雞吃。
他悉心從八寶飯裡挑出糯米、薏仁、紅棗,又配着青豆玉米放進碟子裡端給小雞。
楚驚寒辟谷多年,下意識拒絕:“啾。”
陶晞驚喜道:“小雞見米就叫,果真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