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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如石落深海,沒有回響。
季桓輕搖折扇,略覺煩躁時,隻前前方綿綿月光中,陶晞那小子杏眼低垂,溫聲細語地對着胸口說話。
少頃,一隻雞崽子從陶晞懷中冒出來,蹦蹦跶跶踩着他肩膀,啄他胸口和脖頸。
季桓驚得想掐人中!
楚家鳳凰血代代相傳,諸位後代生來就有。
但月分陰晴圓缺,人分三六九等。
因為直系親屬的不同,以及個人道運的差異,有些人可能隻有稀薄到猶如一顆清晨露珠,有些人則得天獨厚,濃稠到仿若個大水甕。
血液越濃越純,人越可能化形鳳凰。
季桓瞧着楚驚寒這模樣,想來是天道降劫雷時,潛力大爆發,為保性命,化為鳳凰真身。
手變成羽翅,腳變成爪,嘴變成鳥喙……
等等,鳥喙。
剛剛小雞仔用什麼啄得陶晞胸口來着。
處事波瀾不驚的大明星季桓,又驚得想掐人中。
晨風掠過花樹,飒飒穿堂入室,季桓擡手按揉太陽穴,将腦中回憶打住。
但腦子不想,嘴上依舊忍不住道:“表兄,陶晞知曉他養的雞就是你嗎?”
問過後,季桓自覺這句話歧義太大,他立刻換了種問法:“陶晞知道自己的雞會變形嗎?”
“不知。”楚驚寒撂下茶盅道:“陶晞不知。”
季桓輕咳兩聲,問道:“那你準備如何脫身?”
楚驚寒薄唇輕啟:“詐死。”
“嗯,倒也是個好主意。”季桓點頭:“禽類壽短多病,得雞瘟什麼的還挺常見。”
想了想,季桓又道:“不過,陶晞将雞仔看得很重,甚至當兒子養。若你,呃不,雞仔死了,恐怕得傷心許久。”
楚驚寒目光低垂下去,似乎在思考如何應對。
季桓摩挲下巴道:“就說你跑了怎麼樣?他本就認為你是隻野生山雞,野山雞跑到周圍的大山生活,很正常吧。”
楚驚寒思索片刻,颔首點頭,算是答應下來。他說道:
“待我走後,你随意尋個由頭,将我私産中的三座靈晶礦脈、五座洞天福地,雲頂飛舟、供奉在凜都宗祠的辟邪劍,和養在蒼山的兩隻彩羽仙鶴,都贈給他。”
季桓面目表情地聽完,心道:我尋由頭?我尋個什麼由頭啊?
你看看你給的這些東西,我要如何尋由頭給他,這簡直比重陽的祭祀祖宗供奉都貴重!知道的以為你送謝禮,不知道還以為你下聘求婚呢?
季桓沉默望天,開始思索如何将這天大的餡餅,盡量合情合理地砸給陶晞。
做局帶他去賭?
偷偷将地契和寶貝放他門口?
季桓瞎捉摸的工夫,楚驚寒冷不丁道:“聖府近來不太平,陶晞從千花萬樹堂回來時,身上有些許魔氣,你近些時日多看着他。”
季桓點頭,他已經習慣了,給陶晞的隊伍湊數,給陶晞送驚天大餡餅,給陶晞做貼身保镖,日後就算他表兄讓他将陶晞請去倚劍城當家做主他也不會驚訝。
朝霧散去,朝雲開霁,圓滾滾的太陽即将懸在中天。
季桓道:“天大亮了,估摸着陶晞他們也該回來了。”
兩人聽覺敏銳,早聽樓下茶客說了論武壇的事,知道陶晞群架打赢後,為了慶祝,請客去折桂樓吃飯喝酒。
年輕人三三兩兩相聚,伴着美酒佳肴,自然是無限暢飲,不玩到通宵壓根沒法散,季桓深知這道理,所以昨個也安心地整宿未歸。
但此時天色漸漸亮透,想來陶晞和小夥伴們也該各回各家了。
楚驚寒道:“好,分開走。”
季桓應下,兩人腳前腳後出門。
整宿沒合眼,大明星眼底隐有淡青色,擔心碰見粉絲,特意在玉令地圖中找到一條荒僻的路線回家。
途徑燎東群山,季桓聽到一陣陣刀劍破風聲,挑眉心道:當真是刻苦啊,就是劍氣太急太躁,要當心得癔症。
山林中,龍修墨揮劍頻率越來越快,劍風滌蕩四野,刮折樹枝草葉,整整一夜都未等到清虛尊者,他此刻确實極度煩躁。
緊接着,幽幽山林間突然響起憤怒的吼叫: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沒來?”
“明明會來的,我記得的他就在這裡散步,然後傳我功力,如今為何不在?為何不在!”
季桓腳步一頓,想着:诶,果然,上學使人瘋魔啊。
為了避人,季桓選的路線較為繞遠,尊貴的大明星又走走停停,當做采風,所以臨到寝區,有些院子甚至有飯菜味兒飄出。
不知三小隻中午做什麼吃。
季桓好心情地推開唐沉一品的大門,門吱嘎打開,隻見陳思源和路苗臉色凝重,猶如兩隻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得團團亂轉。
季桓斂起笑意,立刻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陶晞呢?”
陳思源急得喘粗氣:“陶晞丢了,找不到了。”
路苗聲調中帶着哭腔:“我們上報給了明禮院,剛才白佐傳訊過來,說葉靜臨在監光乾坤鏡中也未看到陶晞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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