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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邪魔祟物的血,好小子,倒是有幾分能耐。”
神器伴随主人征戰百餘年,共富貴共患難,堪稱長在體外的血肉骨頭。
太和古劍有任何變化,清虛均有感應,甚至能借助神器開天眼,見千千年前,萬萬裡外之景象。
此時,所有人都不知道,白須白眉的老人身雖在這錦繡華貴樓閣,他蒼老的目光,已經定格在一座小城的一間客棧裡。
小小年紀可以單殺兩隻魇,着實隻得誇贊。
明明毫無血緣關系,清虛卻如陶晞的直系長輩般欣慰,甚至像四世五代同堂家族中,太爺爺看見小重孫子會蹒跚學步後,開心得撫掌大笑。
董恒順手捧水壺,默默品味清虛的言語。
大人物輕飄飄三兩句話,對于小角色來說,既能是山搖地動的滅頂災難,也可能是祖墳冒出來得青煙,此生難求的機遇,一場能扶搖直上天阙的風。
所以,身在這個位置上,大佬的每句話都要認真記錄,都要仔細分析,必要時甚至要聚衆研讨。
‘能耐’兩個字确實很重,最起碼,在他們董氏大家族的族譜傳記中,清虛老祖沒用這兩個字誇贊過别人。
哦,不。
應該是清虛老祖壓根就沒誇過别人!
伺候完冷惜花的珍貴花卉,又檢查各項陣法,晚間的各盤菜肴,董恒順直起腰眺望天際,忽而見東方正飄來朵朵祥雲,暈紫鍍金,燦爛勝過彩燈錦綢。
渡劫聖者境界玄妙,他們的心境與天地感應極其緊密,每逢大事将生,總會勾通五行八卦,引動各類天象。
比如:想傳道授業了。
哦,我的天啊。
董恒順駭道:董家恐怕真的要變天了。
诶呀呀,我董恒順怎地就一天也也沒順過。
董恒順盯着天空很想跑路:假設玄祖真的将太和古劍傳給陶晞會怎樣?
把太和古劍傳給異姓之人!!!
這種震驚程度,相當于耗子給貓做伴娘。
還不如傳給異界之人呢。
水虹澤本家那頭無數人會發癫的。
到時候,他這個‘陪王伴駕的太監’絕對跑不了。他被本家重重問責,會淪為所有人的撒氣包。
若是董恒通在此,這個愚蠢的堂兄,這個堅定的家族擁護者,這個奇葩‘扶家魔’在此,定會在地闆上長跪不起,鼻涕八把淚九把,求老祖收回成名,然後被老祖一腳踹進泥溝。
董恒順左思右想,得出結論:如今恐怕隻有抱住陶晞這隻大腿,哦不,陶晞這條小腿,方能光榮退休,安享晚年。
他思緒越飄越遠,陡然聽到家仆急切的傳音。
“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诶,我董恒順真是半點不順。
“說吧,何事?”
對面急切道:燎東山腳的巡邏衛說,有學子闖入山中,不要命地在山裡練劍,整夜未曾下山,且越練越忘我,砍倒成片草木,甚至朝着山巅處尊者廟宇移動。
聖人仙地,低階侍衛們修為有限,膽量更有限,不敢登山去攔,隻能将訊息層層通報。
董恒順聽罷,眉頭皺得死緊。
這都打哪兒來的瘋癫魔怔人?敢跑到玄祖廟前耍劍!怎麼不去玄祖眼前耍?怎麼不到玄祖被窩裡耍?怎麼不騎到玄祖頭頂去呢!
他朝清虛作揖告退,騎上頭青牛加速狂奔,在癫公沖到山頂前将其攔住。
清虛玄祖廟宇前有座生殺大陣,稍有風吹草動立刻自動開啟,界壁固若金湯,靈氣生殺予奪。連飛入的蚊蠅都能絞成粉塵。
這颠公真是不要命啦?
不要命也就算了,死在燎山,玄祖無所謂,他可是要向聖府交差的。
原來,龍修墨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清虛,不由得氣血逆流,識海動蕩,生出魔幻心魇,目光所及處,皆是猩紅。
他發狂般揮劍前行,差點觸碰到山頂殺陣。
此刻被人攔住,他不由得輕笑了起來。
果真啊,皇天不負有心人,星光不負趕路人。雖未碰見清虛尊者本人,但碰見了折桂樓老闆。
龍修墨記得眼前這人也是董家人,執掌董家中州多處商道貿易,倒是有幾分地位。此刻過來,的想必是代替清虛來請自己入廟的。
他斂起嘴角笑意,裝作抱歉道:“開學在即,晚輩研習劍術過于入迷,一時不察,誤入聖地,晚輩有罪,請前輩責罰。”
龍修墨抱拳緻禮,又撲通跪在地面,所有舉動都謙卑真誠,溫順恭順。
他相信,面前的男人就會扶他起身,然後熱情地把他請進正殿,面見清虛老頭。
屆時,事情會和前世發展走向相同。
清虛會心血來潮指點他,而他将展現驚人天賦,引得清虛刮目相看..........
“你确實有罪。”董恒順橫眉冷冷說道:“你也确實該罰。”
龍修墨面色僵硬,不可置信地擡頭:“前輩,前輩您說什麼?”
怎麼跟董卓然一樣聽不懂人話?
“一個兩個的,小小年紀,耳朵就聾了?”
董恒順絲毫不客氣道:“耳朵有疾,眼睛應該沒問題吧,你回頭看看,你發瘋的時候總共砍掉多少棵樹。”
龍修墨不可思議地看他。
董恒順道:“燎東群山古樹參天,棵棵有千年之久,珍貴得很,你抓緊賠償吧。”
龍修墨垂下頭,黑眸死死盯着地面,隐藏眼中起伏的情緒。
到底為何與前世有異?
他搜尋所有記憶,終于想起,上輩子他與清虛搭話的起因是一隻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