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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晞湊到楚驚寒耳邊：“大哥哥，聽過臨棠漁鎮的故事嗎？”

清甜呼吸噴在耳畔，楚驚寒微微颔首。

陶晞懷疑道：“那隻從烏淵跑出來的大魔，如此憎恨董家人，會不會就是當年被明宣真人打敗的冥河水魔？”

楚驚寒也道：“極有可能。”

陶晞摩挲着下巴：“隻是不知他與蘭悅有何關系？又為何要收藏少年小滿的眼珠？”

夏日海風飒然穿堂，吹得檐下流蘇風鈴響叮當，也把方才起床的女老闆吹得稍稍清醒。

蘭悅連續打兩個哈欠，眼角睨着衆捕魚少年，倦懶地問：“你們真抓到靈魚了？”

“當然！”王大毛興奮道：“小滿哥抓到的！”

說着，把竹框高高舉起來。

“小滿可真有你的。”

蘭悅看過後眼前一亮，遂高價買了靈魚，還熱情把幾個少年迎進酒樓吃招牌菜冰糖豬肘和醉蝦。

陶晞和楚驚寒緊随其後，因為沒人看得見他們，索性直接坐在少年們身旁的桌椅上。

此地，此時，此刻，蘭悅還不是許多年後守着陰森木樓，不停歇地撥弄算盤的活死人畫皮女屍，此時她青春健康，明媚靓麗，還擁有一座全鎮最繁華的酒家。

豬肘子外酥裡嫩，紅蝦肥美鮮香，王大毛和李二狗吧嗒吧嗒，吃得滿嘴流油。

陶晞看得眼睛發直，輕輕地跟着吧嗒了兩下嘴。

楚驚寒偏過頭，冷硬面容頃刻松動，很輕地勾唇笑了一下。

然後，桌案憑空出現兩個托盤，分别裝蟹粉酥龍須酥，還有豆粉奶卷。

楚驚寒道：“你吃。”

都是他從梅花茶館帶的，當時什麼也沒想，隻是順手要了隻納戒，順手拿了些吃的。

陶晞尋着味兒轉過身，心道：這大哥哥看着冷飕飕的，倒是挺愛小零食。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他開心地幹飯，順便向楚驚寒承諾：“等我們回去了，我做鳳梨夾烏梅和紅棗夾核桃給大哥哥吃。”

飯桌上，小滿不動筷子，隻時不時看看天色，是不是清點懷中銀兩。

李二狗道：“咋不吃？”

小滿道：“我跟我姐一起吃。”

陶晞從幾人口中得知，原來他們都住在靠近大海的鎮東頭，小滿姓趙，有個年歲也不大的姐姐，名字叫做谷雨，兩人相依為命，感情十分要好，這次抓到靈魚的法子，就是姐姐想到的。

午後，大家吃飽喝足，拎着漁具往家趕，小滿用換來的銀元買了兩屜小籠包、高粱饴和桂花糖回家。

天澄雲白，日影東移，太陽越升越大，像個火輪子似的，不斷發光發熱。

但凡是進入記憶虛影的人，五感均與記憶主人有微妙聯系，小滿能感知到的東西，陶晞和楚驚寒也有所感應。

陶晞額角冒汗：小滿啊小滿，你這小夥紙怎麼回事，我和大哥哥肘子沒吃到，醉蝦沒嘗到，反倒跟着你被暴曬。

陶晞搜刮半天沒在乾坤袋裡找到傘，隻能用白淨手掌遮在頭頂。

奈何漁鎮日照充足，他細嫩的手掌心不大會兒就被曬得通紅。

路過一片荷塘時，楚驚寒停住腳步，不動聲色地挽起袖子，露出的一截線條流暢且勁實有力的手臂，幾個利落的起跳後，就折下水塘子裡最大的荷葉。

“湊合遮。”

他對陶晞說道。

“才不是湊合，葉子很大，葉片很厚，好得不得了，大哥哥我們一起遮。”

陶晞笑嘻嘻撐着葉杆，努力地想把葉片罩在楚驚寒頭頂。

可楚驚寒太高，他個子不夠，隻能蹦來蹦去。

陶晞嘴上笑嘻嘻，心裡苦哈哈：這大哥哥也太高了，是吃化肥長大的嗎？道祖保佑，我以後也像長到這般高…

最後，楚驚寒接過葉柄，兩個人才實現同撐一把傘的目标。

小滿家并不富裕，三間土瓦房相鄰，四面用籬笆圍成小院，根根青藤攀在籬笆牆上，牽牛花競相開放，花瓣間蝶飛蜂舞。

這座雖然不富貴，但是足夠溫馨幹淨，院中有個清秀姑娘正在編織漁網，看見小滿立馬笑開。

院落柳樹枝條低垂，姐弟兩個在樹下石桌旁吃飯，小籠包圓滾可愛，兩籠屜都是香椿肉餡。

趙谷雨笑意吟吟地埋怨：“怎麼買的都是我喜歡的？倒是也買點你自己愛吃的。”

趙小滿埋頭吃飯：“沒有别的了，隻剩這一種。”

趙谷雨又笑了下，說道：“聽說水虹澤要招外門弟子了，要去試試嗎？”

趙小滿夾菜的手停頓了下，道：“不去。”

趙谷雨也愣了下，而後頗為溫聲細語地勸道：“董家幾乎把控兌州全部修真資源。水虹澤勢力龐大，長老們既境界高深，修為精湛，又博聞強識，宗門内有好幾座大型藏書閣，内有成千上萬的道法典籍，你想看的書都能看到，聽說弟子們的宿舍是靈樹山巅，靈氣取之不竭，可以随時随地修行，這不正是你最渴望的嗎？”

她猶如一位招生辦主任，合格地推銷水虹澤：“董氏為壯大宗門，注重培養人才，每三年舉行晉升考核，若接連兩次考核通過可晉升内門，内門弟子吃穿講究，住洞天福地，食靈肉靈果，穿廣袖仙裾，飛在水面，似仙鷗靈鹭，飄逸無比。”

陶晞聽後，默默搖頭想：不對，也分人，不是所有人穿上那身都像仙家靈鳥，董卓然穿上就像一隻白色大狗熊。

趙小滿依舊不為所動，堅持道：“不去。”

趙谷雨低低咳嗽兩聲，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下去：“别因為我……耽誤自己。”

趙小滿輕瞥她一眼道：“最近不太平，天象有異，我暫時不外出。”

趙谷雨望了眼天，隻見豔陽高照，晴空萬裡，兩排大雁飄過藍天。

天氣，好的不得了。

趙小滿道：“久熱必有澇。”

趙谷雨歎了口氣，不再繼續說下去，隻提醒道：“你下水捕魚時小心些。”

見趙谷雨回屋後，趙小滿把碗裡米飯扒拉光了，利索地洗淨碗碟，将辣椒和鲫魚幹處理後曬在屋頂，又将院裡風吹落的樹葉柳絮掃幹淨。

最後在黃昏時，點了盞小桔燈，窩在大榕樹下的石闆凳上翻書。

他正在看的書籍紙張破舊，頁面泛黃，似乎已翻過千百次。

陶晞湊過去，看出這是本術法書，内容比較雜，練氣，練體，畫符，設陣等等。

都是最基礎的入門篇，再看也看不出花來，可是小滿依舊看得非常認真，書中還有他用炭筆畫下的批注。

小滿目不轉睛陶晞被他帶動也再次做了遍複習。

普通百姓無師門無親緣，想得到一本正規的道法書比賺到金子還難，市集上的仙書不是現編亂造的，就是寫得故作高深，玄之又玄，充斥大量專業術語，讓人越看越懵。因此，知識牢牢被壟斷在仙門大宗内。

但實話實說，這書寫得着實不錯，完全不晦澀難懂，故作深奧；執筆者不是高高在上的老學究，他通篇都站在初學者的角度來編撰，就算什麼都不懂的凡人來看，也能咂摸楚幾分修真的奧義來。

甚至對于某些知識的講解，有比較糙的大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