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大魔引到深山老林後,為了給蘭悅争取時間,他沒有立刻催動捕獸鎖。
他運用自己學來的輕身術,不多騰挪身影,移形換位,和大魔你追我趕。
直到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傳入耳膜,他終于默念起咒語,捕獸鎖發動,牢牢将大魔扣在地面。
趙小滿舉起手中長劍,眼中恨意濃烈。
冥河水魔嘶啞說道:“你頂多能困住我兩個時辰,你乃區區凡民,你手中武器乃區區俗物,根本殺不死本座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趙小滿抹了把額角的汗珠,冷冷道:“你早晚會死。”
冥河水魔笑得陰森:“魔是不會輕易死的,最起碼不會死在你的這種小喽啰手裡。”
冥河水魔:“本座隻需再吃七人,即可進階玄魔境界,屆時别說你這種區區蝼蟻,即便是元嬰修士,也不敢奈我何,。”
趙小滿握緊劍柄,他沒有面紅耳赤出聲和大魔争辯,也沒有離開深山找大部隊會合,隻擡起頭默默眺望天空。
陶晞看着他,忍不住蹙眉歎氣,透過數年時光河流,他輕而易舉地看穿趙小滿心中所思所想。
倘若真的有修士降臨,那他将留在這裡,一同作戰。
倘若沒有,他也要孤身阻攔大魔,直到被殺掉,被吃掉。
天地晦暗,老山荒蕪,吹來的風冷凄凄,如冰似雪。
陶晞眼圈紅紅的,因為悲憤,牙齒把水紅唇角咬出細窄的血印。
看着眼前決絕的漁家少年,他難過地想:趙小滿恐怕九死一生。
可他還年幼,忘記了在‘生’和‘死’之間,還有個詞。
生不如死。
*-*
石漏中流沙滴盡。
靈能消散,火星熄滅,烏雲重新聚攏,再度遮天蔽日。
百姓們臉上的表情由期待轉為恐慌,黑壓壓的人群騷動不斷。
有人忍不住激動道:“這是怎麼回事?蘭老闆,你不是說隻要炸毀這座高台,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嗎!為什麼沒人來,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趕過來?”
也有跟喊叫道:“蘭老闆,這個法子到底管不管用,仙君老爺們到底還會不會來啊!”
“蘭悅老闆,求你給個準話兒,咱們還有救嗎?”
蘭悅錯愕地愣在原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明明釋放了那麼大的靈能沖擊……”
幾個姑娘哭出眼淚:“難道老天爺是想讓我們去死嗎,救命啊救命!”
李二狗擋在蘭悅身前,擋住大家或激動或失望的眼神,他努力地牽動嘴角,試圖安慰大家,卻發現怎麼也笑不出來。
忽然,他對着天空,聲嘶力竭喊道:“小滿哥!是小滿哥!”
以前他沒輕沒重大聲叫小滿時,總會被拍腦袋和踢屁股,這次再也沒人拍他。
趙小滿被冥河水魔拎在手中,好似拎着一隻死狗。
兩時辰過後,大魔沖破捕獸鎖,最先收拾自不量力的蝼蟻。
趙小滿孤軍奮戰,握着手中長劍頑強抵抗。
冥河水魔嗤笑着看他,仿佛在看到了擋車的螳螂,撼樹的蚍蜉。
大魔來了興緻,沒有活吞他,而邊虐打他,邊想法子用來折磨他,以報複捕獸鎖的恥辱。
他的眼睛被打腫,被右手腕被挑斷,胳膊和腿被魔風割出刀刀傷痕,血流滲滿衣衫,整個人仿若在血裡泡着似的。
趙谷雨如離弦箭矢般沖出去,嗓音細弱卻堅定:“放開我弟弟。”
大魔道:“你是他姐姐,難怪也如此自不量力。”
他丢垃圾似的把趙小滿丢到地面,趙谷雨不顧衆人勸阻,跑到趙小滿身旁,忍着眼淚用手帕輕輕擦拭他的傷口。
趙小滿咳出血水,看見她來,皺眉道:“你跑來幹嘛,趕緊回去,站到蘭悅他們身邊去。”
趙谷雨搖頭,撕開裙擺為他包紮傷口:“你傷得好重,流了好多血……痛不痛啊。”
趙小滿道:“我惹了那怪物,我活不成了,你别再管我。”
趙谷雨擦幹淨他臉頰上的血:“以前你上山捉雞,下河摸魚,就從來不帶我,這次不行,要死我們一起死。”
冥河水魔盯着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忽地陰/邪地笑起來:“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他将趙谷雨定住,把斷劍丢到趙小滿面前,醜陋蹼爪伸出,将另外一個年輕姑娘扯到面前,道:“倘若你朝你姐姐心口捅上一劍,我便這個姑娘放了怎麼樣?”
趙小滿冷冷:“你做夢。”
下個刹那,嗚咽的哭聲停止,梨花帶雨的姑娘就被大魔吞食入腹。
姑娘的潔白蚌珠钗子混着血,掉進黃沙。
衆人臉上的驚慌尚未褪去,他便又抓來一位耄耋老者,依舊問同樣的問題。
趙小滿喘着粗氣,仍舊不同意。
緊接着是一位大娘,她曾在寒冬臘月給趙氏姐弟送過棉衣,此刻正用渴望求生的眼神看着趙小滿。
趙谷雨也用這種眼神看着小滿,隻不過她求的是死。
趙小滿閉了閉眼,仍舊不動。
第四個,第五個…………直到第七個。
大魔拽出來個小孩子。
李嬸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叫:“不要,不要,求求你,别抓我的孩子,把我的小豆子還給我。”
小豆子也哭着:“娘,阿娘救救我。”
小孩子涕泗橫流:“我害怕,我害怕,谷雨姐姐救我!谷雨姐姐說會保護我的!”
李嬸對着痛哭道:“請尊聖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我的孩子還小,他還沒有念過書。”
冥河水魔笑道:“你弄錯了,你該求的人不是我。”
陶晞本來站在遠處,到這裡再也看不下去,猛地沖過來,對着大魔兇狠地砸下好幾拳。
因為兩個維度不同,他的拳頭注定砸空,記憶虛像中的悲劇依舊在上演。
李嬸聽罷,立刻轉頭跪撲到趙小滿身前:“小滿,嬸子平常待你和谷雨不薄,你們家中貧苦,是嬸子不嫌棄地總去接濟你們,你吃過嬸子蒸過的窩窩頭,吃過嬸子挖的野菜,蓋過嬸子做的棉被,小豆子更是你親眼看着長大的啊!”
“你怎麼忍心看他去死呢,他才五歲,他最喜歡抱着你的腿叫哥哥了,這些你都忘了嗎!”
“求求你,求求你救下我們小豆子,嬸子今生來世都給你當牛做馬。”
趙小滿咬牙,喉嚨攢動,嗓音啞到不能再啞:“對不起。”
李嬸崩潰了,伸出拳頭砸他:“為什麼不救他,他還有大好的未來,你為什麼不救他。”
她瀕臨崩潰,在極度的恐慌中嘶聲道:“你姐姐谷雨本來就是病秧子,就算救下來了,又能活幾日,我們豆子還那麼小!”
趙小滿把頭扭過去,不再聽李嬸說話。
大魔邊舉起小豆子,邊笑道:“趙小滿啊,真是沒想到你的心竟如此狠毒,眼睜睜看着孩子被魔物吃掉。”
李嬸飛快地沖過去,被大魔踹掉再地,小豆子在母親倒下的瞬間,被大魔咬斷了脖頸。
李嬸‘啊啊啊啊啊啊’地瘋叫,披頭散發地爬起來,繼續往大魔身邊跑。
大魔嗤道:“找死。”
他揮出一記淬毒星镖,直擊李嬸咽喉。
忽而天空閃過白色劍光。
耀眼奪目,光輝璀璨。
鶴紋白衣的青年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