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恒順閉着眼睛,思索許久,終于想起這是水虹澤轄區的小漁鎮,當年明宣就是在此地誅殺水魔的。
仔細想想,西南境的畫本子上其實經常出現這個地方。
但因為故事的主角是明宣,大家隻知道明宣多麼英勇無畏威風凜凜,故事多麼精彩跌宕,完全不會在意故事發生在哪個地方,無論是叫臨棠、臨油、臨醋、臨醬油,都沒人記住它。
所以,清虛老祖為何不允許董家子弟進入那裡?
莫不成……是那地方有不可見人的秘密,還是有什麼不可言說的危險,為保護小輩弟子,所以禁制進入?
還有,這些關小陶晞什麼事???
董恒順敲着眉心,試圖将腦中淩亂糾纏的線條解開。
“明宣、陶晞、誅魔、淩虛、玄虛、董恒通、清虛玄祖……還有臨棠……”
每個人物像是珠子般,都被一根名為‘臨棠’的絲線串聯:
董恒通猜測,他們必定都去過這裡,而這座鎮子必定有古怪,玄虛淩虛的死也必定和陶晞有關。
他深知董家‘一滴血’原則,哪怕是兩東西的死和陶晞扯上丁點關系,都要前來索命碎魂。
老祖喜愛小陶晞,為保護這個小孩,所以才……
想到此處,董恒順的思緒又打麻花結了。
清虛玄祖若想保護一個小孩子,何至于要斬神魂,祭天道?隻需再平日裡多多看顧照拂就行,反正大佬壽比東海活得夠久,又不是以後見不到……
!
董恒順心髒猛地跳起來,口中呢喃:“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以後見不到……”
見不到!
他合上門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露台:“玄祖!玄祖!”
隻見到清虛魂魄已歸位,此時正在茶台前默默飲茶。
“珠蘭花茶,據說這茶回甘無窮。”老者道:“可老朽我卻是品不出來。”
董恒順一時間有千言萬語想說,話到嘴邊就說了句:“那您别品了,直接喝碗甜湯吧。”
他解釋道:“陶晞那日走時,偷偷給我塞了銀元,說看您多夾了兩筷子糖醋蝦仁和糯米藕,想來是愛吃甜的,于是囑咐我,‘老爺爺每次來送菜時做一碗紅豆杏仁甜湯。’”
夜深,廚房響起陣陣鍋碗瓢聲。
熱氣騰甜湯被取代冷茶,紅豆和杏仁煮得軟爛。
月夜冷寂,清虛不緊不慢喝着湯,看着飄在半空的一豆燭火,默默回想自己這幾百年的人生,叛逆過,痛快過,瘋狂過,他以為待自己身死道消時,會飲盡千杯烈酒,卻沒想到,會是一碗甜水湯慰藉平生風塵。
清虛幽幽歎道,沒覺得失望,甚至覺得很不錯。
夜間涼風吹進來,吹那幽微燭火,吹向年邁老者。
“玄祖,我又煮了一碗給您,這次加了蓮子和桂圓,您嘗嘗!”
董恒順端着湯盅快速上樓,推開門,室内已然空無一人,隻有很涼很涼的風盤旋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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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從樓頂吹到樓下。
檐角高懸的大圓燈籠,折射斑斓的光,暈在季桓臉上,襯得他五官更加端正好看。
大明星扒着折桂樓大門門縫在點菜。
“要份糖醋咕噜肉,酥皮肘子,松鼠桂魚,鹽水鴨,荷葉粉蒸肉,再來份蜜仁牡丹糕,佛手酥,湯呢就來份螃蟹清羹。哦對了,再來壺桐木嶺茶漱漱口。”
因為季桓的錯誤預判小陶的歸期,導緻路苗和陳思源希望落空,一向高傲的大明星難得有點愧疚,想着給兩個傻室友賠罪。
但是賠錢吧,太俗氣,賠自己的畫像和簽名,也不合适,畢竟這些東西應該是給粉絲的福利,他們兩個愣頭青也不是粉絲,一場他的演劍會也沒去過,一次他的見面會也沒看過,怎麼配擁有他的畫冊和親簽呢?
思來想去,隻有請兩人吃點好的了。
可惜,天不遂大明星的願。
看門的雙辮小童搖頭:“公子,不能點菜了,去别人家吧,現在我們打烊,不接待賓客了。”
季桓遞出兩片金葉子:“這個可以有。”
小童腦袋搖成撥浪鼓:“這個真沒有。”
季桓笑眯眯又遞出兩片金梅花,“你這小孩兒,怎地半點不知變通?”
小童推拒着,急地直搖頭:“不行,真不行,今夜本家出了天大的事情,不開張的。”
“本家?”季桓雙眼微眯,來了興緻,面上卻不顯:“水虹澤出事了?”
小童意識到自己說漏,連忙捂住嘴,不敢說話,今日本家傳訊,樓裡不敢開張,生怕走漏半點風聲,如今被自己漏出去了,恐怕屁股要被打開花了!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
季桓不為難小孩,摸摸他的頭,又給出一錠金元寶:“好孩子,回去吧,我過段日子再來。”
雙辮小童接過金元寶,吸吸鼻子:“等等,帥氣公子哥哥,廚房有剩下的紅豆杏仁湯,你要不要帶回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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