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匆匆把臉上的墨漬洗幹淨,陪着秦物華出早攤。
秦物華早前叫陶婉不必來家裡等,直接到攤子前面等,少穿過幾條街,還能早點回去照看女兒。
陶婉笑着幫忙搬東西,“秦主家來了。”
秦物華笑着點頭,“陶阿姊,早上好,今天也麻煩你了。”
“怎麼能說是麻煩,多虧你我才能和那個臭男人合離,”說着,陶婉拉過秦物華,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與你家幫工,可是有什麼情況?”
阿大耳尖動動,把鍋碗油紙面盆一一擺好。
“不,還遠着呢。”秦物華笑彎了眼,“阿大目前隻是阿大。”
“而且,我打算找贅婿。”
陶婉欣慰笑笑,拍拍秦物華的肩膀,“你是個比我有主見的,我沒主見,女兒快離開我的時候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她也沒得選,被賭鬼父親賣進青樓,實實在在地被男人拯救過于水火之中,隻是後來物是人非,記憶裡面容清秀的少年郎漸漸如父親一般迷上了酒。
不知道是多惹人愛的玩意,一個兩個都迫不及待栽進去。
陶婉知道走過的路,吃過的苦都算數,可若是能又不吃苦不遭罪的法子,誰又想嘗一嘗這苦澀的滋味。
好在她可以努努力,為自己的女兒搏一搏,搏一條平安路來。
今日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因為最近沒出新品,收賬逐漸趨于平穩。
一方面,秦物華想出新品擴大食客範圍,另一方面,她這小食攤子的人手快不夠了。
今天之後,陶婉就可以出師自己開攤子去了,到時候隻剩下她和阿大兩個人,不僅要經營這個早食攤子,還要中午去四江私塾做午飯,一天下來忙忙碌碌,得個空閑休息的時候都沒有了。
從今天收的文錢裡挪出五百文,秦物華塞進紙袋裡連着紙張放進陶婉帶來的小包裡。
“陶阿姊,你這半月來已經學得差不多了。”秦物華直起身子錘錘酸痛的腰背,"明日開始,你就自己開攤子去吧,如今你的手藝和速度已經與我差不多了。"
“該出去自己曆練了。”
陶婉一愣,她早有預料,到臨别的一刻還是忍不住有些不舍。
秦物華接着說:“按照咱們先前說的,等賺夠錢之後交給我五兩的學藝錢,一個月給我五百文,分十個月,每月初一給我就行。”
“好好幹,陶阿姊,你可是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兒要養呢。”
陶婉淚濕于睫,張嘴就是哽咽,“我,秦主家,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謝你才好了。”
她這大半個月在秦家攤子幫工,早上若是剩下一些食材,秦物華就撿了新鮮的叫她帶回家去。
她們母女兩個胃口都不大,早上的食材雜七雜八做下來基本上可以撐一天,更别提秦物華幾乎是手把手教她怎麼做餅,怎麼挑食材,傾囊相授,别的人家交了錢都不一定能學到五六成,她幾乎是學到了十成十。
秦物華的早食攤子平均下來一天大概有七八百文,好的時候甚至能賺上一兩銀子。
何等的暴利,要知道貧苦人家五百文便能幸幸福福過一個月了。
想到這,陶婉恨不得跪下來給秦物華磕兩個響頭。
秦物華笑着拍拍陶婉的肩膀,“陶阿姊,咱們下個月再見了。”
*
早上秦唯江走的時候秦物華叫他捎口信說巳時左右會去四處查看情況。
秦物華特地在學生們上課的時候趕去私塾探查,不打擾上課的學子們。
劉夫人面容慈祥,頭發上簪着一隻木頭簪子,簪子的雕刻技巧着實拙劣,雕出了個四不像,她拄着拐杖,看見秦物華笑容更深,“是華姐兒來啦。”
劉夫人早年與秦母私交不錯,兩人常有往來,不能算深厚,也能說是不錯了。
“進來吧,我帶你去瞧瞧。”
秦物華忙跟上劉夫人的腳步,稍微落後一步,手微微擡起,防止劉夫人步履不穩當摔倒。
劉夫人速度不快,兩人很快走到了目的地。
“這就是廚房,老頭子跟你說了吧,食材要自己買,你若是需要,我便把先前送菜的菜販子告訴你,咳咳——”
秦物華順順劉夫人後背,手空心拍一拍。
劉夫人擺擺手,“都是老毛病,每回季節輪換的時候都這樣,年紀大啦,老啦。”
“來,我帶着你繼續走,先前老婆子病了,不是不想去看你們,華姐兒,年輕人日子要一天一天的過,老婆子的日子是一天一天的少喽。”
秦物華欲言又止,還是開口,“劉婆婆……”
“華姐兒,我的眼睛不瞎。”劉夫人扶住拐杖站穩身體,“你的父母,不是清清白白死的,我看着呢。”
“去罷,往前走吧,别朝從前看,朝身前看。”劉夫人轉身,一半身體籠在陰影,一半立在陽光下。
四江私塾。
放課前,劉夫子在堂上宣布了一個好消息。
“我夫人進來身子骨不爽利,所以我為你們請來了一位新的廚師。”
學子們面上冷靜,心裡樂開花,心道終于不用吃那等邪惡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