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河開口說道:“小暖,核心系統的這段設計,我使用了回流式智能引導,會主動分析居民的身份和需求,其中一個關注重點就是孩子的教育和心态問題。這個過程之中,可能會需要你做大量的治愈式綠化設計。”
楊月弓在光腦上劃劃寫寫,半晌說道:“小暖,我計算了你目前可能用到的綠化系統功能,做了一個簡單的集成樹,你看一眼哪些有用,我再針對保留的部分進行細節規劃。”
白小暖于是從楊月弓這裡接收了數據,然後一眼都懶得看地發了一份給洛星河,等洛星河勾選了合适的技術設想,然後再把文件發回給白小暖,白小暖再把這部分數據發給楊月弓。
雖然他們三人是在一張桌子上面對面地坐着,但是白小暖卻覺得自己像是遷躍中轉站。
煩嗎?當然是有點煩的。不過總體來說,隻是做個傳聲筒的話,其實沒那麼痛苦,原因也很簡單,為了不說話,兩人在這個過程之中都很願意埋頭多幹活。他們把一些瑣碎的,浪費時間的篩選工作都做了,白小暖就可以拿到最精準的結論,相當甲方自己把排錯工作提前做了,跳過一稿二稿直接給了個終稿要求,相比之下,傳話這事反而不算什麼了。
不過這種傳話狀态也沒持續太久,可能是因為太沒效率了,也有可能是等着對方和白小暖竊竊私語完後再跟自己交流這件事看上去挺蠢的,楊月弓到底放棄了繼續擺姿态,突然就選擇了直接跟洛星河交流起來。
洛星河本來就是不容易跟人紅臉的性格,此時雖然怨氣頗深,但是略一遲疑,還是選擇了優先工作。
桌子上的氛圍這才變得正常了起來。
洛星河昨天已經把整體的設計企劃給白小暖看過,沒有藍圖是因為他沒有實地考察過,不想憑着想象虛空畫圖。昨天分開之後,他倒是快速地把白鹭星中央城給逛了一遍,這點時間當然不足以他把整個城市觀察得很細,但是配合對在城裡遇到的部分行人的訪問和咨詢,至少已經對白鹭星目前的情況有了個大緻概念。
初始申請這個工作職位時,洛星河提出的核心概念就是人文智慧城市。
星際的居住地對AI的依賴性很高,AI可以是玩具,可以是寵物,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員工……這些年來,随着AI技術的成熟,人們越來越熱衷于賦予AI如同人一般……獨一無二的人格特征。
許多企業在這方面都做得很成功,一些虛拟偶像的人格鮮明度甚至勝過真人原型,極具人格魅力。
但事實上懂人工智能技術原理的人都知道,虛拟偶像終究不過是赝品罷了,他們的妙語連珠,奇妙想法,獨特人格……終究不過是從人類身上盜竊而來的創意。
但一直以來,洛星河和白小暖都有一種觀念,AI是可以接近于人的。它們可以擁有“人格”,這種人格不需要它們有獨特的,原創性的思想,因為很多不擅長創作的人類也未必都有很多精彩的思想,但是也沒有人會因此否認他們作為人的身份,作為人的人格獨特性。
洛星河和白小暖都認同一個理念——AI拟人化的關鍵,不在于思維,而在于情感。
其實這一點從文學作品裡就可以驗證——一個冷漠的,殺人如麻的,有反社會人格的天才,和一個溫柔的,平庸的,有着母親身份的形象,哪個在社會概念之中更像“人”?
讀者隻會怒斥前者不配為人。
而這就是洛星河“人文智慧城市”概念最初的由來。
星際對于智慧城市的研究和探索深而廣,就目前來說,在智能性方面,星盟和帝國對于AI的研究和利用已經到了一個非常高的高度。但這種利用的核心還是從便利性出發,很少有涉及人文的部分。
洛星河卻是想要對智慧城市裡的AI應用進行一種感情賦予——不是說讓AI擁有感情,而是讓AI和居民之前産生感情交流,讓它們能給與居民感情慰藉。
如果一個智能機器人,它長得像人,行為像人,能給與人類與同類一般的關懷與慰藉,那麼憑什麼不能認為它是“人”呢?
目前來說,最符合洛星河定義的其實是保姆機器人和陪伴AI,但是這兩者距離洛星河的設計仍有很大的差距,最核心的區别在于,所有這些機器人智能都是被動的,他們本質上是聽從擁有者的指令行動,并不會有主動行為。
這對于機器人來說很正常,但是對于“人”來說就很不正常。在智能AI的領域,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就是除了智能歌姬之類的虛拟偶像,外殼看上去完全不像人的家庭保姆機器人或服務器機器人往往是最容易被家庭成員寄托感情的——這并不特指未成年的孩子,而是囊括了除了管理員之外的所有服務對象。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保姆機器人遵從的是管理員的設定,所以許多時候他們關懷家庭成員,卻又不完全聽從他們的話。哪怕明白這些關懷的指令都是提前設計好的,但是在實際互動中,這種被動受到關心的感覺就是會讓人觸動。
而相比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主動要求,對于許多人來說,被動的互動其實反而更能帶來被愛的感受。權力和權限,是會消解這種感受的。
而洛星河的人文智慧城市計劃,就是想利用城市的權限壓制,去塑造整個更加拟人化的智能互動,AI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