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布,暴雨驟襲,雨滴噼裡啪啦地落在庭院。
院中槐樹枝條搖曳,遠山依稀還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油燈在冷風的侵略下頻頻跳躍,忽明忽暗。
杜友瑞狹促的笑聲宛如鬼魅。
大堂内安靜須臾,齊裕好奇地追問:“真死過人?”
齊裕和元平雖年紀相近,但元平要更穩重些,齊裕生得更俊俏。
杜友瑞咧着嘴,肆無忌憚地打量蘇言,聲音比聚攏的烏雲還要陰暗低沉,“兩年前,客棧還沒有荒廢,因是兩鎮之間普通百姓唯一能落腳的地方,生意還算不錯。一家人趕路途經此地,天色已晚,便住了下來,誰知第二日店小二卻發現那一家四口的屍體……這四人就住在二樓第一間房。”
蘇言嫌走得遠麻煩,随便選的廂房就是第一間。
杜友瑞大約知道這一點,一直沖蘇言咧嘴笑。
從前蘇言仵作的名聲太大,沒有男子垂涎她,大多數人在看到她解剖過屍體的雙手後,甚至都不敢碰她。
從這一點來說,楚風算是沒有被世俗困住的了。
如今離開安平鎮,竟也有男子對她想入非非,蘇言覺得可笑。
陸松源分了烤雞腿給她,她不太注意形象地大口吃着肉。
邊吃邊在腦海裡盤算——“啰啰嗦嗦,唠唠叨叨,幹脆叫雲行一掌拍死他。”
“不可,若是弄得血肉模糊,引來官府便不值當了。”
“就讓雲行将他迷暈,我來剖屍練手,好些日子沒試過開膛破肚,都有些想念裡面的風景了。”
杜友瑞笑容僵住,瞠目而驚。
審視的目光掃過蘇言後,杜友瑞不作聲了。
唯有齊裕,還在興緻勃勃地追問細節,“官府可曾派人來,害人的賊人是否抓到?”
陸松源答道:“确有此事,不過死的并不隻有四人。那日客棧共住下十一人,有六人身亡,他們是在睡夢中安詳離去的,官府的仵作來驗過,驗不出所以然來。從那時起,便流傳說,這家客棧被詛咒過,凡是在此留宿的,都會莫名其妙死亡。”
“難怪我們要住下時,你還要特意提醒,”齊裕笑道,“不過我不怕這些,妖魔鬼怪再吓人,也不比人心可怕。”
齊裕和元平的性格都還不錯,杜友瑞不吭聲,僵硬的氣氛一掃而空。
蘇言與他們一同吃吃喝喝,回廂房時,暴雨已經停了。
廂房的窗子是向外推的,蘇言趴在窗沿上愣了會兒神,打着哈欠回到榻上。
這幾日趕路,蘇言不會騎馬,即便隻是坐着,該疼的地方還是很疼,剛躺下沒多久便睡熟了。
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之際,蘇言耳畔傳來一陣異動。
蘇言從前喜歡睡懶覺,蘇茂要揪着她的耳朵才能将她叫醒。
爹娘遇害後,蘇言從未睡過一個踏實覺。
在他們二人忌日的那幾天,風吹草動都能讓她驚醒。
蘇言睜開眼,一團黑影正開了門往裡走。
他佝偻着身子,緩慢的向蘇言靠近。
蘇言一貫将解剖刀放于枕下,她不動聲色摸上刀,隻等男子靠近。
然而他竟沒能走上兩步,一股強勁的風從門外吹來,房門咣當一聲撞到牆壁,接着便有人飛起一腳,踹中男子胸口,他來不及喊疼,脖頸便已被扼住。
雲行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逼退至牆角,另一手執劍,劍光凜冽。
他漠然地看着男子。
蘇言從榻上爬起來,點了油燈。
雲行抓到的人,竟是杜友瑞。
想到杜友瑞赤/裸的目光,蘇言猜到他的目的,怒道:“給你留些顔面,你還得寸進尺!”
接着又看向雲行,“你還沒睡?”
雲行道:“他弄出的動靜太大。”
其實不算大,起碼在他進門之前,蘇言這個幾乎快神經衰弱的人都沒聽到。
雲行看向蘇言,“殺了?”
對于此等人,蘇言是半分維護的心思都沒有,恨不得他直接被推到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