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聽得有些迷糊,“暢談一夜?”
“我爹和他是住進客棧後才認識的,當時他不是現在這副樣子,穿得人模狗樣,像是個書生,我爹從商,賺的銀子雖然多,卻一直被人瞧不起,對讀書人很尊重。他說和杜友瑞投緣,兩人喝酒吃肉,暢談一整夜,我姐似乎也很欣賞杜友瑞。”
陸松源愈說愈憤慨,“可他們不知道,就是杜友瑞這個魔鬼,害死了他們!依我看,杜友瑞根本就是沖着我們來的,他是蓄意謀殺。”
蘇言奇怪道:“按照你的說法,的确如此,可你先前并不認得杜友瑞,你也說,你爹和杜友瑞是第一次見面,杜友瑞為何要殺你們?實在是古怪。”
陸松源遲疑道:“這……我也沒查到。”
幾名捕快推開門,走進院子。
雲行抱着劍跟在最後,王捕頭先怯生生地去看雲行的臉色,見他不言語,才出聲詢問道:“這裡究竟發生何事?”
蘇言拱手行禮,“捕頭,昨夜有人遇害,死者的口腔有劃傷,死前可能吞過什麼東西,我想這與抓住兇手有關,若衙門沒有仵作,我可以代為剖屍。”
時逢亂世,又是小地方,衙門裡不見得有仵作。
王捕頭看到蘇言跳出來,蠻驚恐的,“你就是這位兄弟說的仵作?!”
蘇言畢恭畢敬,“是我。”
“真是奇了,竟還有女人當仵作的。”
陸松源站出來說道:“不必驗了,我認罪,是我下的毒。”
蘇言問:“你可知他吞下的是什麼?”
陸松源搖頭,“我以送醒酒湯的名義,看他喝下就走了。”
“他可有認出你?”
陸松源說:“這我也不知,我送醒酒湯時,他對我是沒有疑心的。”
“等會兒,我都被你們搞糊塗了,”王捕頭插嘴問道,“二位,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蘇言将這兩日發生的事一一告訴王捕頭。
王捕頭沒聽明白,“你的意思是,那邊已經倒下的兩個人,一個人酒裡有毒,一個人帶的酸杏有毒……咋的,他們已經被毒死了?”
“這我也不太明白,”陸松源說,“我的确沒在這兩樣東西裡下過毒,我的目标隻有杜友瑞而已。”
那二人對陸松源沒有提防之心,喝了不少茶水,現在還在昏睡。
這二人在同一個私塾讀書,是至交摯友,如今卻走到這一步,着實令人唏噓。
蘇言說:“他們會在客棧留宿,恐怕是奔着客棧的傳言來的。”
“傳言?難不成指的是……”
“昨日你們都提過,留宿客棧的人會慘死。我不知這是真是假,但就你們描述的狀态,慘死的原因恐怕和毒分不開,或許是兩年前杜友瑞不僅僅隻在井中投毒,或許是他們誤食了什麼,總而言之,昨日下毒的,絕非你一人。”
陸松源聽得心驚肉跳,“他們也……下毒了?”
蘇言掏出兩個瓷瓶,“這是我在客棧附近撿到的,有人下了毒,又将盛毒的瓷瓶丢棄,若隻有一人下毒,何苦準備兩瓶砒霜,又分别丢棄在不同的位置?找到瓷瓶時我就知道,下毒的絕非隻有一人。”
陸松源說:“元平的酒,齊裕的酸杏,難道是他們互相投毒?”
“他們二人有矛盾,你我都看得出來,無論是酒還是酸杏,最了解這些的,隻有他們二人而已。昨晚齊裕沒将酸杏拿出來,我們甚至不知道齊裕帶了酸杏。我想,他們或許是矛盾不可調和,于是選擇在有謠言的客棧留宿,讓對方順理成章死去。”
陸松源聽了,心中隻有悲涼。
二人明明是摯友,如今又一同做生意,竟反目成仇,非要置對方于死地。
他爹死前,可知害他的人,也是被他當做摯友的人?
王捕頭聽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們三人就都得跟我回去一趟了。”
陸松源歎息道:“我這條命,在爹娘還有姐姐離世時,就已經沒了。”
蘇言攔住王捕頭,“杜友瑞臨死前吃下的東西,不用拿出來看看嗎?”
“剖驗這也太吓人了……兇手已經認罪,沒關系了吧?”
三年之前,縣衙裡還是有仵作的,是個老仵作,縣令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絕無怨言。
一個順從的仵作,自然不會強硬地要求解剖,縣令也不願發生這種事。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沒人願意讓親人死後連完整的屍體都保不住,剖驗這種事,沒幾個人能接受。
王捕頭隻是想想要把屍體開膛破肚,就瘆得慌了。
這小姑娘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