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陳屍所竟有地窖。
陳屍所冬日取冰藏于地窖,巨大的冰塊用稻草隔開,地窖大門亦始特制的,共有三個可存放屍身的位置。
梁易驚歎,“我隻知夏日用冰不易,陳屍所竟能存放如此多的冰塊?”
“将屍體冷凍可延緩其腐爛的速度,部分傷痕在冷凍後也會更明顯,陳屍所有冰窖很方便,但……”
蘇言感慨,如今已是亂世,竟還有人會特意在陳屍所建造冰窖?
她來京城這一路,途徑十幾個州縣,從未見哪個衙門還建造冰窖的。
蘇言問石爾,“陳屍所為何會有冰窖?”
石爾不以為意,“并非所有命案都能在第一時間偵破,未破獲前,應盡量保存屍體,有何奇怪?你是仵作,難道不懂?”
蘇言心說——不是不懂,是不敢相信京城還有辦實事的官員。
石爾的臉詭異的紅了。
他輕咳一聲,道:“冰窖内溫度低,小殿下身嬌體弱,還是在外等候。”
梁易道:“我雖是皇子,卻不受寵,和你比不得,你可是趙明德的人,現在最有權勢的,還是你更嬌弱些,不如你在外等?”
兩人堵在冰窖門口,誰都不肯退步。
蘇言:“停!”
她指揮道:“梁易,你往前一步,石侍郎,你往後一步。”
蘇言走進冰窖,又說道:“梁易你可以後退了,石侍郎,你往前一步,好了。”
梁易:“這是做什麼?”
蘇言說:“我先去看屍體,二位繼續吵,切記,你們的争吵與我無關,一會兒兵戎相見,千萬别連累我。”
梁易&石爾:“……”
太醫是最先遇害的,接着是禮部主事。
相比較,太醫的屍體稍有腐爛,但因一直在冰窖中,保存程度還算完好。
陳屍所設有冰窖這一點,着實讓蘇言對石爾刮目相看。
蘇言粗略看過太醫與主事的屍身後,對石爾說道:“石侍郎,可否剖驗?”
按大周律,仵作剖驗屍體需要拿到批文,若死者家人不同意剖驗屍體,仵作便無權剖驗。
在邊境小鎮,蘇言可以更為所欲為些,但到了京城,就必須遵守規矩。
石爾道:“我叫你來,就是要剖驗。”
石爾的回答讓蘇言驚訝——狗腿還蠻好說話的,和真正的狗腿不太像啊……
石爾:“……,蘇言,你若再叫我……我真要不客氣了。”
蘇言無辜道:“我沒張嘴啊,小殿下,我張嘴了嗎?”
時常聽到蘇言罵自己笨的梁易:“沒啊,絕對沒張。”
石爾:“……”
兩個蠢貨。
“我已與二人的家人密談過,他們答應剖驗屍體。”
“密談?”
“在我剛接手兩起案子時,家中書齋便發現射入的毒箭,我想這是一種警告,所以秘密與家人見面。現在知道屍體藏于此處的,隻有我的人。”
能在京城威脅趙明德的人,勢力顯然不小。
但京中就這麼幾個有權勢的人,誰會威脅石爾,又是誰會對太醫和主事下毒手?
石爾“聽”到蘇言在猜測趙明德的死對頭,便說:“即将回京的時晏歸,是唯一能威脅到他的人。”
梁易驚訝,“你竟然……”
“時晏歸回京,我怎會不知?京中是有準備的。”
後半句話不知是不是提醒。
梁易悄悄走到蘇言身邊,“如果是晏歸哥動的手,咱們就别繼續查了,晏歸哥殺人,總有他的理由。”
蘇言義正言辭道:“不管是誰,都不能用暗殺的龌龊方法,正義自在心中!”
心裡想——如果真是時晏歸,她對付時家就……
不行,這事不能想。
蘇言頂着正義的臉,若無其事地走到屍體旁。
“二位,我要驗屍了。”
梁易轉身便走。
石爾不為所動。
梁易道:“你留下做什麼?”
石爾冷聲道:“兩名死者都是朝廷命官,怎可放心交給你?我要在一旁看着。 ”
梁易:“牛,厲害,我再邀請你一次,走不走?”
石爾道:“你害怕就躲起來。”
梁易微笑,“行,我躲起來了,您慢慢看,可一定要看到最後,否則我一定把此事告知茶館,讓他們的說書先生給你寫篇人物小傳,流芳百世。”
石爾嗤之以鼻。
到底是混日子的小皇子,腦中隻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蘇言是梁易的人,相當于是時府的,他怎能輕易相信蘇言?
必須看着。
蘇言拿出自制的工具箱,取出一把解剖刀。
刀尖先指向石爾,石爾蹙眉,蘇言咧嘴一笑,“您等着,我這就驗屍。”
蘇言的意圖:讨好侍郎,辦好此案。
石爾看到的蘇言:陰森可怖。
石爾:“……”
接下來兩個時辰,是石爾人生中最難熬的兩個時辰。
*
陳屍所院内,豐途傳來消息,時晏歸已經進京。
梁易興奮道:“太好了,晏歸哥回來了,他帶着戰功回來,父皇必定要嘉獎他,有晏歸哥在,趙明德不得不有所收斂。找機會讓二哥與晏歸哥好好談談,咱們早晚把趙明德的人頭拿掉。”
豐途說:“還有一個消息。”
“說。”
“時将軍有意鏟除出雲樓。”
“趙宗作惡多端,出雲樓早就該除掉,也能斷了趙明德一臂……不過我得通知雲行。”
豐途不解道:“屬下聽過雲行的名号,他為趙宗做過不少事,是他們的人。”
出雲樓不是密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在他的行動漸漸放到明面上後,有不少人試圖接近出雲樓,買通出雲樓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