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雀披上了她的傳統袍子,還用粉白色的樹漆在臉和手上塗了條狀的花紋,她也給藍柏如此穿戴和塗畫了一番,在相互為對方整理頭發時,她們的眼裡似乎滿是愛意。
笛敏便端着她的咖啡在這裡坐下,和兩位高個子、還穿着大袍子的土著擠在一起,中間還圍着那一大碟味道奇怪的糕餅。藍柏還燒了一些幹的丹桂樹葉,把整個隔間都弄得一股煙熏的氣味。
兩個多岡族女人就此盤腿坐下,在濃郁的熏香中,低聲唱起笛敏聽不懂的歌謠,吟哦的音調填滿了整個昏暗的空間。
這種情景,着實給了笛敏一種小時候過節的錯覺。
以前笛敏也是個喜歡節日的孩子。她的Omega母親是個有點神經質的人,平時沒少和父親吵架,但是在俄勒爾州人很重視的聖徒節裡,全家人都會放下平日的矛盾,在并不光亮的起居室裡一起做面包。
那些又大又方,被叫做“天堂盔甲”的面包有着香脆的外殼,最頂層還放了腌制過的水果,撕開一吃,口齒裡都充滿了牛奶香味。他們會用面包和牛奶放在大地女神雕像前祈禱,過後把祭品吃掉,這也成為了笛敏兒時最愉快的記憶之一。
自從獨自離開親戚家裡,笛敏就再沒慶祝過任何節日了,連鎮子上舉辦的歡慶遊行也避而不去,因為看到人群快樂喜慶的樣子,隻會無端勾起她心底的悲傷。
如果人可以靠自己獨自活下去就好了,笛敏時常這樣想,但偏偏她又是個Omega,是常識中認為的,隻能依靠Alpha才能生存的卑微群體。
像藍柏和夜雀這樣既平等又親密的伴侶,真的還會存在嗎?
抑或這隻是上天賜予這個少數族群的恩典呢?
笛敏不理解,她也不想理解,隻好默默清空了大腦,在清澈的歌聲中沉下了思緒。
但這時一陣重重的敲擊聲突然打斷了這片歌聲。
笛敏猛地擡起頭,她聽見了隔間的窗戶在被人用力地敲着,嗒嗒的聲音敲得她心髒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你在裡面嗎?”雷蒂娜的聲音從外傳來。
“我在——”笛敏馬上放下杯子,她意識到可能是雷蒂娜等得不耐煩了過來找人:“我隻是在休息。待會就過去别墅了。”
“你先出來,現在馬上。”雷蒂娜的身影隐在窗戶邊,她嗅到那股淡淡的煙熏味,“可惡,那兩個原始人,在裡面燒了什麼東西,趕快給我清理幹淨。”她低聲罵道。
藍柏不敢出聲,她将夜雀拉過來護在身後,兩人下意識地就往隔間的角落躲,就像上次雷蒂娜闖進來時她們所做的一樣,隻是現在,藍柏的武器都被雷蒂娜收走了,她隻能問笛敏借了把小匕首重新打磨,當做防身之用。
笛敏轉身就跑了出去,在室内亮光的幫助下,摸黑找到雷蒂娜的位置。
雷蒂娜将她帶到屋後的小樹林裡,低聲問:“你最近沒有讓那兩個罪犯出來轉悠吧?”
“我怎麼敢。”笛敏被對方語氣裡的焦急吓到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金特琳那家夥,剛突然打電話對我說,明早就要帶隊來莊園搜查。”
雷蒂娜的語調隐含着怒意,她猜得出這是為什麼,還不是今晚自己在餐廳說的話把這個見習警督惹毛了,她正想假借公事來發難嗎?
金特琳看似為人正經又極具公義心,可一旦她覺得自己想要保護的事物受到了威脅,就會極其蠻狠地還擊,從小到大,她為了維護妹妹,維護朋友,甚至她暗戀的對象,她都會撕破自己謙謙君子的僞裝,迅速出手,打擊那些她所認為的敵人。
金特琳這種表裡徊異的别扭性格,雷蒂娜從小可領教得多了,沒想到對方這才回來幾個月呢,就還得再跟她鬥上一次。
這個消息讓笛敏的心涼了半截,但她的腦子高速運轉着,立刻就說:“我們今晚就得把藍柏和夜雀弄到别的地方去。”
“還藏着?還是讓她們趕緊走吧。”雷蒂娜也很猶豫,她固然不希望自己被人當作窩藏罪犯的笨蛋,但也并不想傾盡全力去包庇那兩個外地人。
再怎麼說,她也隻是為了笛敏才被卷入這個麻煩事的,她巴不得那兩罪犯馬上滾得遠遠的,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笛敏卻反駁:“她們能走哪裡去?現在戈納鎮的公路邊界,出入都是會被嚴查的。”
“她們是怎麼來的,就怎麼走。這兩個家夥可是從五百公裡外的地方跑來我們這兒,論逃跑,你有她們懂得多嗎?”
“不行。”笛敏堅決否定了:“藍柏和夜雀是為了我才陷入這種境地的,我一定要平安将她們送走,現在才一個晚上,根本準備不及,要是她們因此被抓了,我會想殺了我自己的!”
雷蒂娜很不滿地嘶了一聲,手用力拍了一下樹皮:“那你想怎麼辦?現在金特琳是故意刁難我呢,她這下絕對不隻是走過場了,說不定連莊園的樹都得被她扒層皮,你覺得你的小租屋能把兩個成年女人藏着多久?”
“莊園那麼大,總有能讓她們躲起來的地方,隻要你願意幫我。”笛敏抓着對方的手,懇切地說:“想一想吧。有哪裡是可以避過搜查的?”
雷蒂娜沉默了一會兒,笛敏那雙不大的手緊緊和她相扣着,兩人溫熱的手心汗津津的,使她的思緒也不自覺變得熱了起來。
“好吧。”雷蒂娜妥協了:“我知道有個地方也許可以藏起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