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能看出來,愛倫喜歡雷蒂娜,不管她是雷蒂娜藏在别處的情人還是什麼關系,可她跟雷蒂娜的關系肯定非同一般,而這個女人來接觸自己,肯定不是真的想給什麼好處,更不是真心實意地賞識她的才華——愛倫隻是,想借點小恩小惠,把雷蒂娜身邊的Omega都趕走罷了。
到最後,自己嘔心瀝血,不惜出賣自尊才換來的所謂研究成果,也隻不過是另一些人眼裡上不了台面的玩具,隻不過是,可以用來随意拿捏她自尊的鎖鍊。
什麼實習機會,什麼推薦信,都是像施舍給喪家之犬的狗食而已!
陣陣涼風包圍了笛敏瘦弱的身體,她喊得嗓子生痛,雙手都錘破了皮,到最後她在這陣寒冷中蜷縮起來,隻有枯葉和泥土的氣味,隻有樹木和葉子的氣味,充斥了她的感官。
就像她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一般。
直到那盞閃爍多日的路燈徹底失去了亮光,笛敏的小租屋也落入了黑暗之中。
一切寂靜無聲。
腦裡一片空白,沒有雷蒂娜,沒有愛倫,也沒有過去,更沒有未來。
笛敏緩慢而呆滞地扶着樹起身,拖着腳步摸黑走到租屋處,扭開門,摸開了電燈開關。
但沒想到,藍柏這時卻迅速從房門裡走出來,眼裡滿是擔憂。
“……笛敏小姐?”藍柏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在她身後是夜雀,緊緊抓着藍柏的衣服,她剛剛被外面的叫聲吓着了。
笛敏沒有回話,隻是低着頭,将鞋子踢開,滿頭亂發還沾着樹葉,手袖上的泥迹清晰可見。
“你還好嗎?剛剛……我聽到有人在外面喊,那是你嗎?”
一陣怒火突然擄走了笛敏的理智,她沖着藍柏她們大吼:
“這關你什麼事?你覺得你們有資格管我嗎?!”
笛敏的嗓音哽咽,水汽蒙上了她的雙眸,讓她的臉容看起來極其悲傷。
感覺眼淚快要奪眶而出了,笛敏用手遮着臉,屈下了身子。
“對不起……我。”笛敏的聲音裡帶着哭腔。
眼淚在她瘦小的臉龐上滑落下去。
藍柏對夜雀說了聲什麼,讓對方先進了房,然後她走到了哭泣的笛敏面前,單膝跪下。
“你其實,從以前開始就很想哭了對吧?”
藍柏輕輕把手放在笛敏哭得抽痛的脊背上,對她說:
“在多岡族的文化中,每逢聖日,我們會在不同的部落之間設置一個棚子,然後每個部族輪流派一個人作為傾聽者進入棚子裡,一道簾子從中隔開,有點像宗教中流動的忏悔轎。每個人都可以在裡面傾訴自己生活裡的痛苦和悲傷,我們會為傾訴者的心聲保密。”
“我曾經也在裡面擔任過傾聽者,我曾聽過無數人在裡面哭泣,痛陳自己的喪子之痛,對伴侶的怨恨,對族群内部黑暗的控訴。”
藍柏低聲說:“如果你需要,我就在這裡,聽你傾訴自己的心。”
笛敏的抽泣漸漸停止。
“謝謝你的安慰。”笛敏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笑容:“這是一個很好的故事。”
藍柏朝她溫暖地笑了笑。
沉默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流動。
“藍柏。你覺得我能做到嗎?”
“我一直深信不管我是什麼性别。我都能出人頭地,畢竟我是那麼年輕又有才華,曾經有那麼多人為我驕傲,但是,我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沒人看得起的Omega,連我的親人,都因為我是個Omega而舍棄了我的頭腦。”
“明明我很想跟他們說,即使我是個Omega,我也能成功,我可以帶他們離開這個鬼地方,去富裕的東岸,去首都,去世界上任何一個美麗繁榮的地方。”
“可是,這個世界是沒人願意相信我的。他們,隻會恥笑我、侮辱我、唾棄我,沒人正眼看着我,我漸漸覺得,也許,我真的就那麼糟糕?也許我的性别就真的注定得不到認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都是垃圾?”
“我已經,無法再相信我自己了。”
藍柏沉默不語,手輕撫着笛敏的脊背。
“我可以抱抱你嗎?”藍柏最後說。
笛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然後沒入了藍柏溫暖的懷抱。
友人的懷抱,異族人的懷抱,蘊含着遠古的神的氣息的……懷抱。
藍柏以前說過,多岡族人擁有一個Alpha與Omega相互愛護和尊重的世界。
如果她能生在這樣的世界就好了。
“嗚……啊嗚。”
緊緊抱着藍柏的背,笛敏痛哭出聲。
漸漸地,藍柏感到懷裡的抽泣停止了,她正想放開笛敏,讓她平靜一下情緒。
然而下一刻,她卻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
“笛敏,你在嗎?”
随着屋門“吱呀”一聲開啟,笛敏的心髒發狂地跳了起來。
雷蒂娜出現在了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