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去找村長還來的急嗎?
程武這會兒已經快到裡正家了,自然是來不及了。
裡正家在隔壁大黃村,這屬于三百戶的大村子。和山狗村的茅草屋相比,大黃村可富裕太多了。
就直觀的比較,山狗村田裡的稻谷都沒大黃村漲勢喜人瞧着好,不為别的,大黃村有錢買新谷種,山狗村都是自留谷種。
屋子基本都是土夯黃土牆,屋頂少有茅草,多是瓦片。村裡還零星幾戶青磚大瓦房,四四方方圍着石砌的院牆,敞亮又氣派。
裡正家自然也是青磚大瓦房了。
裡正家一共三子四女,他家的子女都不愁嫁娶,親家無一不是周邊家底殷實的,甚至還有女兒嫁入城裡的。
與這些“有出息的親家”相比,七女兒鄭秋菊嫁的隔壁山狗村程武,一對比就有了高低。
鄭秋菊每次回娘家,妯娌們就陰陽怪氣嫌棄她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她爹也多次說程武不會來事。本是扶持他當個村長,哪知道程武是一頭犟牛,還是沒腦子的。
要是以往,鄭裡正原也是瞧不上逃難來的愣頭青,鄭秋菊也有中意的童生竹馬。原本想等那書生中秀才後成親的,但外面戰亂不止,萬一真有什麼流民地痞暴亂,書生頂個屁用。
鄭裡正恰好相中了程武一身肥膘腱子肉,萬一他們這裡亂了,程武還是能護着女兒。
可那程武專門和他唱反調。
這次縣裡大人要翻修衙署,要征集壯丁,裡正手裡就有三個名額。他想從山狗村出,結果程武低頭一聲不吭。裡正以為他犯犟耐心湊近引導,一看,他竟然坐在凳子上睡着了。
鄭裡正當時氣的差點一口氣不順,他當即道,就派山狗村的傻子去。剛還昏昏欲睡的程武一個暴跳起身,吓得六旬老頭一屁股坐地上。
程武還一點眼力勁兒沒有不知道扶,一旁同是山狗村的幹兒子吳啟河,也就是山子他爹。吳啟河忙從地上撈起鄭裡正,一口一個幹爹勿要動氣。程武看得龇牙咧嘴的惡心。隻差甩着腦袋打個噴嚏甩走惡心。
最後鬧得不歡而散,鄭家也從最開始的“豎子爾敢”到現在的“他就是這麼個扶不上牆的劉阿鬥,和他置氣才是傻子”。
都習以為常了。
隻要程武老實肯幹,隻要和他女兒把日子過好,其他就算了。
反正他這個幹兒子吳啟河挺能幹的。
鄭裡正剛這麼想,就見女兒哭哭啼啼的回來了。
一家人也不見怪,老七嫁的不好,家裡能接濟一番也是好的。隻是從昨晚到今早、中午、到現在快飯點了,還不見程武來接。
鄭秋菊原本就對程武不滿意,嫌棄他又窮又糙又不解風情,要是程武稍稍不順她意思,鄭秋菊就指着程武鼻子罵。程武看着老實一聲不吭,可私下給傻子送吃的,往他家門口各種掉東西。
鄭秋菊開始以為他同情傻子,但自從見到一直病弱宅在屋裡的李瑜後,她多了心思。有事沒事上門陰陽怪氣一通,後面李瑜也不準傻子撿東西,程武才歇了心思。
但程武還特意囑咐吳啟河帶着傻子出門找活計,還說都是一個村的人要團結友愛不要欺負他。
鄭秋菊嫁過去除了日子油水沒娘家足,其他樣樣比在家強。沒有公婆妯娌,沒以前兄弟姐妹間是非擠兌,程武任打任罵,她開始也想安分過日子。可一關注程武,就發現程武那心思全在别人家上,鄭秋菊就恨的牙癢癢,非要作踐程武。
鄭母瞧着氣性越來越大的老七,語重心長道,“過日子有商有量,别把老實人欺負跑了。而且你肚子還沒動靜,你不怕程武二心?你們村子裡的口水是怕也會淹死人。到時候裡外都說你,你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我待他養子如親子,就憑這點,他敢兇我?”
程武是在逃荒路上撿到襁褓中的石墩的,後來也帶到山狗村。當時就是憑這點,裡正決定把女兒嫁給他。
經曆過人如惡虎猛獸的饑荒,程武竟然還有善心撿個孩子,說明他秉性純良心善的很。
“那程武确實善良過頭了,不僅撿嬰兒還幫傻子。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切忌不要太過火,萬一程武打人,你如何招架的住。”
鄭母說的時候,鄭秋菊完全沒聽,頻頻望着屋外。小路上還不見人來,她心裡也有些惶惶。
尤其是幾個妯娌時常問她打算住多久,還笑嘻嘻說讓她别多想,隻是提前做打算,從衣櫃裡掏些不常穿的衣服洗洗好給七姑穿。
這就是把她當叫花子打發。
鄭秋菊氣的不行。明明妯娌吃穿都是她家的,到現在反而她被嫌棄了!一面埋怨父母當時強行要她嫁人,一面又抱怨程武怎麼還不來接她,讓她幹在這兒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