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沒見過世面?”媽媽皺眉,笑着數落我,掏出一個小包,包裡抽出一張紙,用力在我臉頰上擦幾下。
衛生紙……很奇怪?
疊成整潔的小方塊,軟軟的,還帶着一抹幽幽的橘子香氣,但又不完全像橘子,後來我知道那個叫檸檬,和爺爺奶奶喜歡購買的那種批發衛生卷紙不同。
我反應過來這是手帕紙,我當然見過,我們村又不窮,村裡驕矜的小媳婦和在外打工的大姐姐們會随身攜帶這種手帕紙,不過我沒用過,也沒想過這是什麼應該購買的必需品。
就像媽媽随手攜帶的洗手液,我知道那是什麼,也在超市裡見過,知道它應該怎麼用,但從來沒想過它會日常到出現在我每一個習以為常的舉手投足裡,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可能我這樣鄉下孩子接觸新鮮事物就是這樣的,得益于發達的咨詢,見過是見過,但真用起來還是會臉紅。
或者是媽媽用力很猛,反正我臉紅了,熱熱的,燙燙的。
媽媽還不忘責怪夏強:“怎麼能用袖子?要用手帕紙。”
夏強也臉紅了,但笑着點頭:“好。”
我們兩個像兩隻鄉下老鼠,面對媽媽唯唯諾諾,覺得她是驕傲矜持的城裡老鼠,應當受到貴客般的優待。
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我們媽媽呢?
而父母就應當帶領年幼的孩子認識這個世界?
想到這裡,我也不說話了。
難道我的爸爸媽媽真的像招娣爸媽一樣嗎?
之前招娣訴說她被父母虐待的經曆時,在同情她的同時我心裡難免微妙慶幸自己遇到了還行的父母,并沒有因為性别就對我和夏強區别對待。
可是今天仔細深究,父母其實平等對我們倆都不好。
我搖搖頭,想将這個大不敬的念頭驅逐出腦海:“至少我爸媽給我們帶零食,也給爺爺奶奶定期打生活費……”
讓我不至于像招娣一樣被男人用雪糕勾走。
“可是……”夏強像想起什麼,笑了,從兜裡掏出手帕紙晃一晃,“我現在喜歡收集手帕紙,你愛吃泡芙。”跟招娣執迷于雪糕又有什麼不同呢?
我低頭,沒說話。
“”啪嗒”一聲,卓娆點煙,重重歎了口氣,“作孽啊。”
本來這是個很沉重的話題,屋裡的氣氛随之變得沉悶,可一個電話打破了沉悶,房東打電話挨個問我們:“你下個月還續住嗎?”
我們集體焦慮起房子的事,一下就将這件事置之腦後了。
所以說,當你很窮的時候,壓根兒沒有功夫琢磨那麼多有的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