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口頭上還要犟兩句:“不一定嘛,鄉裡鄉親,都認識,哪裡會計較那個。”
何朔旅笑:
“躺一躺就要給人家當媳婦,給人家生孩子,你覺得你以為那是白躺的?”
“你要是男的你在村裡都有宅基地有田,你想幹嘛就幹嘛,但是輪到女生的話什麼都沒有。”
“好好好。”我甘拜下風,“你個小保安,嘴是真毒啊。”
“我願意封你為朝陽區毒舌之王。 ”
何朔旅嘎嘎笑,差點一頭栽到貓食盆裡去。
回去後我跟姐妹們聊起這件事。
卓娆姐驚訝。
她雖然目前境遇不好,但是是富庶的東北長大的孩子,不知道農村還有那麼落後的規定:“男女平等,怎麼可能沒有宅基地?”
這是真的,我們三個農村的點頭,向她證實。
車小梅也有點遺憾:“雖然我爸對我很好,我哥哥對我也很好,但是我在村裡就是沒有宅基地。”
招娣和我對視一眼,不用說,這宅基地也是沒有我的份。
“不公平啊,為什麼生而為人,我們就沒有宅基地?”卓娆姐搖搖頭,“總有一天,女孩子也會有自己的宅基地的。”
這件事讨論完就完了,我沒把它當回事。
直到過了兩天何朔旅在微信上給我發消息:“你知道嗎?聽說這條法規要改變,你可以看看。”
我點進去他發的公衆号文章,《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法》草案要征求意見,這個公衆号提倡大家在征求意見稿環節提交關于女性的宅地基權利。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親自提交自己的修改意見。
何朔旅一步步指點我怎麼操作。
我把他電話外放,叫院子裡的女孩都聽見,我們一起跟着他的指點操作。
我是第一次登錄人大網,我有點緊張。
但何朔旅很聰明,一點點教我怎麼做,我點進去填表後就發現也不難,不就是填表嘛,耐着性子也能堅持做完。
小梅投完後還給她哥哥發了,讓她哥哥嫂子還有她爸媽都來投票。
招娣呢,想了想也找自己的工友:“萬一呢,雖然知道就算法律允許,我大和nia也不會給我,但是有總比沒有強吧。”
這幾天在卓娆姐的教育下她也明白了有比沒有強這個道理。
夏強也幫我投了一票,夏強說:“反正能分肯定給你。”
他也不争奪這個:“雖然說好男不要爺田地,好女不要爺嫁妝。但你該争取的就要争取。”
投票過後我們莫名其妙的都很亢奮,大家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喉頭酸酸的,像哽住了什麼,總覺得鼻子也跟着發酸。
明明是一件高興的事情,為什麼讓我這麼惆怅?
招娣不知道為什麼抹了抹眼睛,小梅也扭頭去一邊了,卓娆姐清清嗓子:“那啥,我們再拉幾個人呗。”
小梅發到我們的群裡,沒什麼人搭理。
卓娆姐見識多廣:“你不能這樣找。”她叫我們去找認識的農村女孩:“你找男的,人家當然不想給你投票,他分給你,自己就少一分。”
我去找了搖奶茶的小姐姐,還找了路上認識的幾個女外賣員,都不用問她們是不是農村女孩,哪怕家裡在鎮上,都不會讓女孩兒背井離鄉送外賣讨生活。
那幾個女孩有的幫我投票了,有的還找了她的朋友。
我還找了自己從前村裡同齡玩得好的女孩,總之,我們幾個都在瘋狂找自己各種能找到的人。
或許還有很多像我們一樣的女孩子,在嫌棄中出生,在歧視中立足,努力挨着擠着在重男輕女的世界裡要有一席之地,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在這個世界上重新學習做人,在這一天,我們集體嘗試着對世界曾經加諸于我們的不公平說“不!”。
這次提案就是我們這些女孩子們的呐喊。
半年後我們知道,這條法條成功修改。
我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