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大概兩千年左右,我就聽新聞上報道什麼農民工子弟學校,怎麼這麼多年還在掰扯這點事?”大姐嘀咕了一句。
别看這二十年天翻地覆,有些東西還是沒變。
岑堅也交了社保,他苦笑:“到底覺得得有個什麼安穩依靠。”他們這種念書念多了的人,對穩定有一種近乎畸形的渴望。
我不打算交:“說不定我留學能留在國外呢,到時候不是白交?”
招娣也不交:“太貴了,等我以後開店當大老闆了再交。”
又想想:“我當了老闆以後一定給所有員工都交!”她原來上班那家店就沒給所有員工交。
在群裡跟大夥兒聊了聊,我才知道好多外賣員都沒有社保。
這麼貴,誰舍得交啊?
有人在自己老家交,有的地方低一點,聽說深圳是五百左右,那咬咬牙也能交上。
在飯館或者在服裝廠打工,有的老闆會問你要不要交,願意交就從你的工資裡扣,好比說好了一萬塊錢工資,你要是要求交社保,那老闆就給你八千。
大部分工人都會選擇不交,交到社保裡自己看不見,可是錢到手上是能看見的。
貧窮讓我們不信任任何長期主義。
*
這幾天我又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何成化。
他是咖啡店員工,我去送外賣的時候走半路上撒了,愁眉苦臉回去找他換。
他免費幫我換了一杯,還給了我一個多餘的袋子:“要是再撒了,你就換個幹淨袋子,免得被差評。”
好人。
有的顧客要求高,就連外賣袋子上沾一點湯汁都會投訴。
一個投訴,我一天白幹。
所以我下回路過的時候特意給齊成化打了個招呼。
他看見我,笑了笑,叫我在他們咖啡廳休息,等待的時候可以在他們咖啡廳坐着等,說他們老闆不管。
真是善心人,好多咖啡店為了維持自己的店面形象都是拒絕外賣員直接進入的,要麼設置外賣窗口遞交,要麼就是讓我們做賊一樣在門外等他們坐好再快速離開。
沒想到這家店居然能讓我在咖啡店裡等。
但我也沒進店坐。
都是打工人,他老闆萬一知道了罵他怎麼辦?打工人體諒打工人。
不過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下回再見他我就給他一把糖。
他給我遞了一個冰淇淋,沖我擠擠眼:“損耗了。”
冰淇淋看着很完整,隻有蛋卷側面一個不顯眼的磕碰,但絲毫不影響美味。
我聽夏強說過,他們飯館在後廚也差不多,以損耗的名義吃老闆的喝老闆的,不過老闆也不在意,畢竟現在誰還在吃食上跟人過不去呢。
我倆對視,嘿嘿一笑。
多了個新朋友,招娣知道了,問我:“他是不是喜歡你?”
小梅啧啧啧:“小保安該吃醋了。”
“你們啊,能不能别有點事就想到男女戀愛。”我大搖其頭,“他是我老鄉呢。”
“哪裡人?”
“湖北的。”
小梅無語:“你不是湖南嗎?”
“兩省挨得近啊。”
“要是這都算老鄉,那以後我見着河北人也能叫老鄉。”小梅掐指頭算,“不對,山河四省都是俺老鄉。”
小梅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我今天送了一個東長安街十号附近的單子。”
“那是啥?”我摸不着頭腦。
“長安俱樂部啊!”小梅眼睛亮晶晶。
“真的?”招娣也湊過來,“趕緊講講,我要聽!”
這兩人在說啥啊?
“你怎麼連長安俱樂部都不知道呢?小說裡的聖地。”小梅不相信我沒聽說過這麼高大上的地方。
我沒聽說。
招娣搖搖頭,一副我朽木不可雕也的樣子:“先講講,什麼樣子。”
小梅努力回憶着:“樓不高,九層,不是那種現代化高樓大廈,看着有點老舊。”
“老舊就對了,才有那個調調呢。”
啥調調啊?
她們倆湊在一起聊得火熱,卻沒想到被一邊玩手機的嚴國棟聽見了。
他無語:“怎麼那地方都有人捧?”
“怎麼了,那地方很高端的。”小梅看他。
“就一般吧,就是個裝修高級點的飯館,裡頭裝修說實話有點老舊了。”嚴國棟放下手機。
小梅和招娣本來因為嚴國棟貶低那地方有點側目,可一旦聽說對方真去過,立馬眼睛瞪得更大了:“大哥,你進去過?”
聽聽,稱呼都加了大哥二字。
“以前我們招待客戶的時候進去過。”嚴國棟舉重若輕,“有雕花木頭,中式桌椅,裡頭燈跟宮燈似的,說實話是九十年代流行的豪華中式裝修風格。”
他本來說到這就完事了,但看小梅和招娣聽得如饑似渴,又想了想,加了幾句:
“裡頭沒有吃飯大廳,全是一個個包間,我們老闆特意辦了那裡會員為了商務接待。”
“桌布是鋪的大紅織金料,筷子是米白塑料那種,就普通中式茶樓風格。飯質量也一般,他們廚子師傅還沒有些五星級酒店好呢,包間裡沒有衛生間你敢信?就是大堂裡有個鍍金龍椅,挺獨特的,就跟影樓差不多,不過用繩子攔着,不讓坐上面拍照。”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招娣小梅大失所望:“不是說那是高富帥聚集地嗎?”
原來那是言情小說捧出來的,聽說高富帥們在那裡。
嚴國棟好笑:“他們用的國外那種俱樂部制,辦了會員才讓進,現金資産4000萬以上有個璞輝會員,1個億是珍珠會員,如果是青年,就走青年會籍,大概要求你一年一百萬。以前會費有過百萬時候,後來降到三十萬,現在一年交個十六萬八會費就能進,終身會員劃算點,四十八萬。”
總結一下:“就是以前利用信息差輝煌過一段時間,但是現在衰落了,用現在的眼光看非常老舊。”
聽到沒有想象中那麼高大上,招娣和小梅大為震驚。
但是會費16.8萬對我們來說也不是個小數字,畢竟我們連一個月1980的社保都交不起。
嚴國棟搖搖頭:“怪不得霸道總裁愛上我的言情小說這麼火,誰不想一躍升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