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神來,趕緊勸阻小梅:“30塊錢一串,太貴了,超市30塊錢能買一斤羊肉了。”
小梅執意要吃,招娣也好奇。于是兩個人合着買了一串。
随後兩個人集體哀嚎:“被宰了!”
就是普普通通的羊肉串。
我給悠悠買了一個獅子紙燈籠,看着中國風挺喜慶,悠悠拎着燈籠就像電視裡的金童玉女,惹得路人頻頻誇獎。
從廟會回到家,我們又急着去送外賣。
招娣覺得虧了:“早知道就不浪費這時間了,去賺錢不香嘛。”
“過年嘛。也去湊湊北京的熱鬧。”小梅勸她,“不然以後回老家,别人問悠悠北京過年好玩嗎?都不知道說什麼。”
悠悠很高興:“有舞獅,有變臉,還有撈金魚!”
果然在小孩子眼裡什麼都新奇有趣。我隻記得又冷又擠,還有人踩了我一腳。
送外賣歸家,看見有個包裹。
寄件人是我媽。
我拆了包裹,裡面是一件衣裳。寶藍色套裙。
問媽,他們說自己打工的廠裡買的套裙,面料是國外定制的醋酸,很上檔次,所以給我寄了一套。
媽在制衣廠裡打工久了,評價衣裳就不喜歡說牌子,反而認面料、認剪裁,所以她重點誇這件衣裳:“面料一看就不是便宜貨,這種剪裁最費布,包邊條都是整片布裁的。”
雖然顔色有點老氣,樣子也奇怪,但我有點感動。
可夏強一翻就冷笑:“你仔細看套裙上那個小标簽沒有,那是流水線篩出的次貨。”
我看過去,标簽上有個箭頭,箭頭指的方向面料上有一條抽絲。
我心一沉。
我也進過廠,當然知道流水線上常常有殘次品,廠子裡有專門工人監督挑選殘次品,标簽是方便淘汰,以免有人借口挑殘次品反而把正品運出廠去賣。
“再說了是寶藍色,哪個小姑娘穿寶藍色?這一看就是外貿給傻老外的,衣服尺碼都比國内大一圈,你穿上肯定跟個面袋子的。”
我不吭聲。
我已經試過了,的确是哪哪都不好看,像是偷穿了奶奶的衣裳。
夏強氣不過,跟媽媽打電話時刺了她幾句,媽媽立刻反駁“那是很高級的,出口貨,再說還是醋酸的呢。”隻不過語氣裡連我都聽出來一絲心虛。
“醋酸有什麼。”夏強聽工友點撥了幾句,所以說話也能堵住人,“高級面料是羊絨、駝絨、桑蠶絲、亞麻這種天然材質。”
“醋酸裡頭高級那一檔也很貴的。”媽媽猶在辯解。
我聽着他們在電話裡你來我往,心裡不知道什麼想法。
我和父母的關系裡,我就像那談戀愛的傻姑娘,明明知道對方是個渣男還是忍不住期待。
到底是在期待什麼呢?
如果他們是徹頭徹尾的壞就好了,一直虐待我,那我決裂得還徹底些。
反而是這種,似乎好一點,黏黏糊糊,讓我想跟他們決裂都瞻前顧後,猶猶豫豫。
不知道夏強跟他們說了什麼,爸媽又給我發了二百塊錢紅包,算是過年紅包。
倒不是他們怕我傷心,而是看在夏強面子上。
夏強在逐漸長大,雖然父母也不愛他,但是傳統文化裡成年兒子本來就有很重的話語權,他被視作家裡決策層的一員,他說虧待了我,父母就要補救。
衣服事件後我有點悶悶的。
雖然過年賺了不少錢,都無法讓我真正開心起來。
在咖啡店我又遇到何成化。
他不像平日裡那麼開心,見我時候笑容帶着苦澀,神色也有點憔悴。
問清楚才知道,他奶奶住院,需要用錢。
“我爸媽不給錢,說奶奶也該到時候 了。”何成化說着就淚光閃爍。
我了然。
說是到時候了,就是讓她自然等死。
農村裡這樣的現象很多,等老人沒有勞動能力後,得了大病,家人的态度就是讓她們等死。
有的老人會主動不吃飯、喝農藥、上吊,為的就是自我了斷,給兒孫減輕負擔,我們村裡把農藥叫“藥兒子”,比親兒子指得上。
“我大伯姑姑都不管。”何成化眼淚掉下來了,“可我是我奶奶帶大的。”
我想起了我奶奶。
我也是她帶大的。要是她生病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