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夏天是真熱。
街面上撲來的熱浪似乎成了精,專在街上橫行肆虐,一旦看見有人立刻上前裹在人身上糾纏不清,直接吸走人全部的精神氣魄,待人進了空調房才怏怏然撤退,然而卻留下中暑頭暈的症狀。
我就在這種頭暈的情況跟人撞了車。
之前說過我撞過一次車,這次是第二次撞車。
這會是下午四點,這個點沒什麼單子,我卻開始接單,因為外賣公司有規定,距離越遠外賣員越能獲得“小金蛋”獎勵,
這樣等到了五點吃飯高峰期時,我頂着“小金蛋”能比其他外賣員更容易接到近處的單,在同樣的時間裡能賺更多。
接到了很遠一個單,從紅領巾公園一路開車到了北三環雙安商場後巷,窄窄的一條小巷,我趕緊提前按了喇叭,然而還是被另一條垂直巷子裡斜刺一輛電動車撞了過來。
對方也是電動車,拐彎時壓根兒沒減速,一下就撞得我車飛了出去,車輪胎在地面上滑出“刺啦”的沉悶摩擦聲。
我也被重重撞到在地。
對方态度還算可以,跟我道歉,說着急接小孩,看我一瘸一拐起來又留了電話,說先給我轉一千塊錢,後續有問題再給她打電話。
态度倒可以,我動動腳,鑽心疼,但看她也一臉焦灼,看着東邊方向:“孩子放學好一會了,我還真怕她等久了。”
看穿着打扮也是個寶媽,我沒為難她:“你先走吧,有事我聯系你,聯系警察。”
這個路口有攝像頭,有問題的話她跑不了。而且我剛用她的手機給我打了電話,留下了她的電話号碼。
腳踝看着沒什麼大事,可過了一天卻還不見好,當晚就疼得我一聲疼似一聲。
進了醫院,才知道腳踝脫臼加傷了小腿。
寶媽态度很挺好,報銷了我的醫藥費,誤工損失也按照我之前每天的平均數給了我補償。
嚴國棟說那片有個很好的小學,那裡的學區房很貴,可能對方也不缺錢。
“那還騎電動車?”
“快啊,不堵車,再說了,北京搖号多難啊,好多人家搖了十年都沒有搖到。”
“你别看那片房子破,随便一套老破小就要十五萬一平米呢。”
八卦歸八卦,但傷筋動骨一百天,接下來至少一個月我都要在床上待着了。
我爸爸媽媽也得知消息,她第一反應說是要來北京探望我:“你一個人生病卧床孤零零的,我來陪你一段時間吧。”
我很感動,發現原來“心裡有熱流湧動”不是修辭手法,而是真的感覺心髒的位置暖呼呼,像是血變熱了,人也像喝了蜂蜜水一樣甜滋滋暈乎乎。
原來這就是被媽媽關懷的幸福嗎?
我美滋滋答應了下來,躺在床上傻樂,笑得像個傻瓜。
桑弧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也不搭話,隻一個勁傻樂。
怪不得桑弧在家人那種情況下仍舊會選擇自己歸還那三十萬,原來父母親情要割舍起來何其困難。
她隻是朝我和緩了下臉色,我就笑得百花綻放。
就連夏強知道後都開心:“我們可以帶媽去天安門,去長城,還能帶她去前門大街逛一逛。”
他過往日子裡雖然對父母意見多多,但當父母真伸出了橄榄枝,他跟我一樣還懷揣希望。
畢竟哪個孩子不愛父母呢?
然而我的幸福隻持續了一晚。
第二天我問媽要身份證号幫她買火車票(我知道她肯定舍不得因為我多花錢,所以我主動提出出這筆錢),她避而不答。
我又催問了一遍,她回答:“你房子裡的床夠大嗎?”
“還行吧。夠睡兩個人。”我看了看自己的床,為了方便出租都是大床,以前我們幾個小姐妹都一起在床上睡過,不存在床小的問題。
“那床上用品呢?是純棉嗎?”
我摸了摸床單布料,說實話我不懂這個,媽媽幹服裝的,所以對面料很挑剔,不喜歡其他面料。
“這床單是我在菜場小攤買的,應該不是純棉。”
其實連菜場都算不上,街巷邊四五點有很多小菜攤,地上鋪塊硬紙闆,上面放着一朵兩捧菜,就算是個地攤集散地,或許因為是五環外,或許是因為賣菜都是當地老大爺老奶奶,或許大家隻賣半小時,所以沒什麼人管理。
我老懷疑那菜是從農産品批發市場的垃圾桶撿的淘汰菜,枝葉破損,外皮磕碰。
但畢竟便宜,所以附近居民都在地攤上買菜。
我就在那裡買了人家堆在三輪車上的床單,十五塊錢一條,别說純棉材質了,就連棉花影子都沒有。
我媽聽說後,撇撇嘴,一臉不屑:“你怎麼用那麼簡陋的東西?”
她很想成為城裡人,所以鄙夷一切她覺得“不城裡”的行為,我沒告訴她她高看一眼的城裡人,我們院裡的北京老太太也買這個床單鋪。
我想想:“我給你在網上買一套四件套吧,你回深圳的時候還可以帶走。”
媽媽挑選了心儀的四件套,鍊接發給我,由我來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