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走了原本屬于我的錢,我神清氣爽。
即使現在已經又到了夏天,我仍舊幹勁十足。
桑弧大口大口喝着保溫杯裡的綠豆水,一邊勸我:“你以後就别大中午去外面跑了。”
還招呼旁邊的何朔旅:“小保安,你也勸勸她。”
桑弧在這一年選擇了幹衆包,不像我幹得是專送,所以她時間上也就更寬裕,将大部分時間用來接那種收入很高的奇葩活。
何朔旅搖搖頭,遞給我一杯綠豆水:“她那個性子,誰也攔不住。”
“這樣的天氣連偶像劇都不會拍啊。”桑弧搖搖頭,“沒見過哪家霸總和女主是在39度的大太陽下相遇的。”
說是39度,我們懷疑體感溫度更高,畢竟北京的風密而紮實,即使到了晚上八點左右風還是熱的,戶外的風吹過,就像從空調外機下面走過,讓你懷疑北京是不是一個巨大的空調外機。
“怎麼還惦記着霸總呢?”我給她看我腳踏闆,“看我腳下踩着一組鉛酸,随時準備發生意外情況時候做替代品,邂逅霸總時說什麼?”
“霸總麻煩你挪挪腳,别弄壞我的鉛酸電池。”小保安有模有樣在旁邊接話茬。
“對對對,還有呢,霸總一個電話就聯系到了自己另一個霸總發小,讓他幫我免費改裝電瓶車,這樣跑得更快,至于違不違規就不知道了。”我一唱一和。
“違規了也不怕,霸總對交警邪魅一笑,扣了她我讓你陪葬!”
我們幾個笑作一團。
桑弧已經不相信愛情了,但她還是會看看霸總電視劇:“不然生活也太沒樂子了。”
我懂她的意思,北京太大太蒼涼,個體身居期間,朔北冷風割面,就像恢弘神廟上爬過的一個螞蟻,如果沒有點樂子,真不知道如何度過這漫長冬夏。
“北京夏天太熱,冬天又太冷。”桑弧逗逗草叢後探頭探腦的白貓,“等以後有機會我要去一個南方城市,電池裡電掉得沒那麼快。”
北京冬天太冷,我們的電瓶車老是要不停充電,充久了電池都鼓包了。
“你能不能有點追求?”我好氣推推她胳膊,“都展望未來了你還惦記着電瓶車呢?”
“電瓶車怎麼了?那是我的小寶貝。”
正瞎聊着,手機一響,有單子來了。
“接到了學校啊!是大學!”
一看見是大學她就激動,
從美食街到學校是固定路線,磨蹭一會多接幾個單,正好全部送學校,省力又高效。
有些外賣員挺老道,會故意上報商家出餐慢,這樣就能多磨叽一會多接幾個單,即使調度站長打電話催他也不願意理會。
可是我們即使已經是老油子了還是不會這樣做,隻會虔誠祈禱多來幾單順路單。
“求求老天爺多來幾個大學生下順路單吧。”
桑弧的祈求被回應了,她果然在準備出發這當口就又接到了同一個大學的兩單。她激動頭盔都差點系歪:“拜拜了兄弟們,我要去賺錢了。”騎着電動車如風消失。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叱咤商場殺伐果斷了,而不是每單掙兩塊配送費的生計。
哦對了,有時候還不到兩塊錢配送費。
她走了,我跟小保安繼續聊天,現在我雅思已經學習差不多了,要準備看大學了。
其實像我這種情況很難申請國外的大學,既沒有上過預科,也沒有人家認可的入學考試成績,又沒有太多錢做保證金。
“聽說瑞士要200萬保證金呢。”
挑了一圈,最後我決定先試着申請芬蘭的大學。
“芬蘭,好遙遠。”
“是啊。”我往樹蔭下挪了挪,接過小保安的北冰洋一口氣灌進嘴裡,橙色的氣泡泛着冰,在我肺腑間降溫,“我是偶然看書看到芬蘭,所以決定去看看。”
樹上的芬蘭,白雪皚皚,路邊童話才有的建築可可愛愛,路邊行人戴着圍巾帽子,路燈發出溫馨黃色,畫面再遠處地平線透出澄澈的藍。
“我大概查了資料,需要高中畢業證、回高中打印成績單、雅思成績複印件,再就是參加芬蘭領館會組織的入學考試。或者芬蘭本科中心5月份在北京的入學考試,總歸沒别的國家那麼麻煩。”
我又灌了一大口汽水,心裡不是不迷茫:“你說,我現在才有目标,會不會太晚了?”,我在申請的過程中看到網上很多中學生申請的,人家很早就開始準備這些入學手續,我混迹其中簡直像個異類。
“沒關系啊。”何朔旅認真看着我,“别人0歲出生,我們比不過别人,就當自己18歲才出生,慢慢來也會把自己重新養育到18歲。”
他說話語調自有一派平穩,慢條斯理卻又直指問題所在。
這麼想的話忽然覺得人生負擔驟然減輕,原本的焦慮也蕩然無存,因為“一出生就比别人落後”和"比别人落後18年",後者似乎還有追趕的餘地。
嗯。我重重點頭。
就當我今年才投胎,一切從0開始。
這段日子拼命接單,等到了八月底我就不接單了,我要去考試了。
其實我在網上搜到好多人都是考幾次,他們把這種叫做“刷分”,考好幾次取一個最高分數。
我就不一樣了,考不起,我打算隻考一次。
現在是暑假,正好趁着暑假考試,有月份是換題的,考試更難。
原本像筆試要提前半個月報名,像機考就從容得多,提前幾天都行。
注冊好官網用戶,我就開始預約考試。
幾個姐妹站在我身後咋舌:“真貴啊。”
雅思考試的費用是2170元。
“好家夥,考一次試就得這麼多錢啊。”卓娆姐搖頭,“我還想送我家兒子去留學,這麼看來還真是出不起。”
"你看夏好就可以,你也一定可以。"小梅在旁邊寬她的心。
卓娆姐歎口氣:“要是畢業後找不到工作,說不定他也要來跟我一起送外賣呢。”
她以前擔憂孩子高考,現在孩子高考後又開始擔心孩子找工作和深造的事情,總歸是擔憂焦慮不得安甯。
所謂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填寫報名表後我開始選擇考試地點。
這我早就想好了,我選了湖南。
聽說北京上海這樣大城市競争激烈,不如避開這些特大城市考試更有勝算。
二來呢我也想就近回一趟老家,申請資料裡希望有高中成績單,我需要打印出來蓋學校公章。
一次辦兩件事,預約好口語考試時間我就直接出發了。
這次我把聽力,閱讀,寫作都放在了這一次,畢竟考試一次的成本也不小,肯定是越小越好。
朋友們都為我加油,希望我能取得好成績,卓娆姐居然還特意去了白雲觀幫我求了萬事順遂,據說白雲觀是道教丘處機的道場,是北京赫赫有名的靈驗之地。
我雖然不信這個,但也謝過了卓娆姐。
夏強非要陪我去:“你一個人獨自去陌生城市我可不放心,再說總要有人幫你熟悉考場、給你看好吃飯地方,免得你人生地不熟犯嘀咕。”
他要去的話,男女有别,我們又得多開一家房,加上路上往返車費,我趕緊搖頭:“我都多大人了,不用。”
“你能有多大,現在才19,我可不放心。”夏強堅持。
最後是小梅陪着我去:“我倆都是女孩子,可以住一起。”
她還笑着說“我嫂子就對我很好,我要向她學習。”,她以後也會成為我的嫂子。
桑弧看得眼熱:“好啊,你們這就成一家人了,我是外人嗎?”
“還有我呢。”卓娆姐在旁邊攬過她肩膀,“我們可以結拜做姐妹,不然,我兒子也長得挺精神……”
我們就嘻嘻哈哈笑,雖然年級差不了兩歲,但總覺得她兒子是小輩。
去長沙坐火車,等找到酒店住下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酒店是何朔旅幫我訂的,他理由也充分:“你專心複習哪裡有精力操心别的,你要是覺得欠人情下回我考消防證什麼的也幫我好了。 ”,而且也提前說出我得付房錢。
我放下心來,安心讓他操勞。
我原想疏遠他,可是兩人相識久了,你幫我我幫你,已經越來越難分清楚了,索性就成一本爛賬了。
這家酒店在考場旁邊,就挨着一條街,步行就能走到,而且房間對面是一家單位,安安靜靜沒什麼動靜。
雖然價錢不低,也要四百塊錢,但是考試講究休息好,我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至于考完試後的住宿,他幫我選了一家熱鬧地段但便宜的酒店:“騎着自行車去酒吧——該省省該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