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主任端起酒杯剛要恭維幾句，但話頭讓顧栩搶了去。

顧栩說：“我跟他關系并不好，見笑了。”

“顧老師是市場認證的當紅流量，有機會的話，倒是希望能跟顧老師攀攀關系。”尤迦雲态度上挺謙卑，說罷，自提一杯酒。

白酒度數高，但小口杯量少，以尤迦雲的酒量完全扛得住，讓他感到不舒服的是，旁邊顧栩尤為嚴厲的神情。

這份嚴厲簡直刻入尤迦雲的骨髓裡，哪怕都決裂到發誓過老死不往來了，顧栩一個嚴厲的目光，依然能讓尤迦雲産生應激。

好像是膝跳反應，神經不受控制的，尤迦雲下意識縮走搭在餐桌邊的手，藏到桌下蹭了蹭大腿。

顧栩嚴厲過後，冷笑道：“沒看出來你要跟我攀關系，打算怎麼攀？”

“顧老師真幽默，社交場合幾句應酬話，您回句‘客氣客氣’就可以了，哪有這麼問的。”尤迦雲邊說邊給自己滿上酒，然後端起杯子，作勢敬顧栩一杯，當着顧栩的面一口悶了。

酒勁兒爽。

以前不敢，現在能光明正大在顧栩面前喝酒的勁兒更爽。

“受教了。”顧栩臉色并不好，拿起飲料杯又放下，一口沒喝。

尤迦雲轉向餐桌上的其他人，先給鄰座的領導倒滿酒，完了再倒自己那份，看上去在社交場合上挺得心應手的。

倒滿了酒，站起身恭恭敬敬向領導敬酒，尤迦雲用最謙虛的态度說：“和顧老師開個玩笑。我入行六七年，一直沒有太多機會能在戲劇上多做磨練，這次的合作我會好好珍惜，認真對待，希望各位領導将來有活兒還願意找我。”

這種态度謙卑、喝酒豪邁的人通常是最讨領導喜歡，相對比，顧栩就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領導舉杯，他搶話，冷不丁冒出一句：“這也是你的社交場合應酬話？”

“顧老師平時這麼刁鑽的嗎？”尤迦雲才坐下，又給自己滿上酒，轉向顧栩說，“那我再敬您一杯，之後在劇組還望您能多指教。”

領導要發言，顧栩又搶先出聲。不說别的，就一句：“客氣。”

姜主任發出一聲“诶”，準備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别開機沒多久，男一男二先鬧不和了。

不過姜主任沒有發揮的空間，尤迦開口：“顧老師的學習能力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這飯局裡，除了孫總和姜主任還有另外兩位是發行平台的代表，四個人，顧栩不算人，尤迦雲平時白酒喝得少，估摸了下，敬一輪過去應該沒多大問題。

豪邁如他，滿上酒，準備起身往下一個領導敬過去，結果還沒離開椅子，顧栩在一旁幽幽地出聲：“我看你挺會恭維的。”

尤迦雲放回小酒杯，抿着笑，朝一衆領導說：“看吧，顧老師的真實性格被我挖出來了，别看他平時在劇組挺溫和，挺有涵養，私下就這樣，演人可以，做人就不太行。”

“是不如你會做人。”顧栩還是那一副冷笑，語氣淡淡，“你這麼會做人，怎麼資源一點跟不上，入行六七年了連個能讓觀衆記住的角色都沒有？”

“說起來不怕大家笑話，各位如果有喝咖啡的習慣，大概率每十杯咖啡裡面會有一杯咖啡的豆子是來自我的莊園，我有主業，拍戲隻是愛好。”

尤迦雲說話不看顧栩，隻面對領導們做交流。而他的大莊園吹噓論，雖遲但到。

終于讓姜主任插上一句：“怪不得，網上有不少你分享種樹視頻。”

“都是一點小愛好。”尤迦雲說着，起身跟姜主任敬酒，喝完立馬續上下一杯。

姜主任誇他酒量好，接着還替顧栩說上好話：“我和顧栩合作過三部戲了，他這個人就是戲癡，眼裡除了戲什麼都裝不下，今天要是陳導能來，肯定變成他們的劇本探讨會。”

當事人顧栩沒什麼反應，似乎沒聽見姜主任在講他，注意力很飄，恐怕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現在眼裡裝的全是尤迦雲逐漸漲紅的耳朵。

為了貼近被囚禁十幾年的角色形象，尤迦雲從試鏡開始就在變白這事兒下功夫，與帶妝時的慘白不同，素顔時多了些紅潤，喝了酒後，慢慢浮上的紅更是搶眼。

尤迦雲敬酒敬到了孫總，孫總還勸他：“先别喝了，吃點東西。”

尤迦雲擺擺手，一鼓作氣往下一個敬過去。

這讓在場年齡偏大的領導對他頗為欣賞，看着年紀輕輕，這麼會喝會來事的很少見。

隻是打眼一瞧，有個融入不了酒桌氛圍的人臉都要拉到地闆了。

在場的幾人都能感受到顧栩逐漸低壓的氣色，孫總總結：“看得出來，你們關系不一般。”

“很一般。”

尤迦雲和顧栩同時脫口。

姜主任試探道：“那這麼看，想讓兩位配合營業，适當做出一些有效熱度，是不是有點難？”

這場領導都來了的飯局，導演沒到尤迦雲到，一進門就能猜出什麼意圖。

說白了，想讓尤迦雲和顧栩配合炒作，線上多互動，線下多同框。

《清波引》導演是拍正劇出身，有口碑作品，但網絡熱度平平，如果是上星的項目，出品方在制作初期對熱度的要求也許還不會太急迫。

但這部劇是視頻網站聯合出品，平台方現在看上大衆對男男CP的談論度，要求他們配合營業，既有質量又有熱度，何樂不為。

才落座那會兒，聽見領導們在感歎影視寒冬，該死的默契度讓尤迦雲和顧栩對看一眼後，就能生出相同的念頭。

兩人講一句杠一句的狀态裡，有九分是表演，九十一分是真情實感，為了在領導面前表現出“我跟他關系不好，無法配合營業”。

目的算是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