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二年春,新帝初即位,時局未安,外族乘此屢犯南境。
外防兵鬥,内有寒災,居不甯,又收成無望,萬民日以憂矣。
民苦不為天子聞,傳至天子耳,便為那一方愚民受外族鼓動,揭竿反,擾民生。
天子大怒,遣兵誅伐,容王自請。
四月,容王引兵退外族,一并查明所謂造反乃南境多地官商相護,吞赈災銀糧,欲掩其事,故以暴民之罪上奏朝廷。
幸容王勢與力俱盛,使貪吏無處可匿。
經此事,容王更得萬民愛戴,天子忌之,欲收去其兵權。
逢容王娶妻,此後不預政事,終日侍婦于家,方令天子釋戒心。
總言之,無事容王置閑于家,有事容王沖前陣。
六年秋,東都齊州諸方江湖術士聚集,言此地有寶藏。
因江湖之事,官司不能制,便有豪悍者借問寶之名,肆意掠奪民宅。
此等處置不善易罪于天下高手之事,自為容王所攬。
時王妃臨盆,容王攜憂急速齊州。為不引武林厮殺,扮做江湖遊俠,隻身入城。
習武之人,以武服衆,容王性情飒爽,與人結交多嘉歎。未幾,亦得出寶藏于何處。
原是齊州城門外茶肆主人家翁染怪疾,四處尋醫無果,借茶肆日迎往來之便,散寶藏之說。
講那寶藏乃前朝廢帝逃宮時所攜之金玉,除去錢财,亦有前朝太醫院撰寫藥物典籍,有世間難尋靈芝雪蓮,有失傳内功心法。
齊州地處中原樞紐,水陸便捷,去往各地皆須過此。
寶藏之說傳遍天下,引來諸多名醫,其不乏有為金銀珠玉者,為内功者,故争鬥愈演愈烈。
其後,茶肆主人不能免牢獄之災,容王為之求情,為其尋醫治家翁。
尋寶者一時失望而去,有幾人結友于容王,倒也足矣。
十一年夏,西洲遇山火,山中有青光寺僧侶,為阻大火燒至村舍,以身犯險,接力擔水撲之。
容王奉天子之命,領兵同使節赴塞北,路遇山火,被困其中,險些喪命。
火燒足三日,容王兵,青光寺僧,死傷無數,但無波及村舍。
此事傳回皇都,天子擔憂非常,後予容王兵及青光寺僧至多嘉獎,又于京郊新建青光寺。
十八年秋,帝不豫,容王将兵圍宮,意欲奪權。
篡弑敗,射于殿。
凡知容王者,皆不信他是慕權之人。四夷俠客,南境東都之民,西洲之僧,紛紛赴皇都為容王請命。
卻見容王幼女弱兒屍首挂城門,血腥猙獰。
血腥之下,有人識出其子樣貌似誤也,但無人指出。
大冀皇都城門,腐爛惡臭盤桓數月。
和順二年,西洲青光寺舊址重建,改名了空寺。
若有人常去進香,便能瞧見寺裡有個小僧人,也不貪玩也不好吃,每日于院中練功打坐。小僧前名喚趙文禮,方丈為其更名,謂之李序,法号無定。
八年秋,李序拜别方丈還俗下山,随一位劍客去往南方。
十年冬,無定山鬼神論從齊州茶肆傳出,後傳遍天下。
十五年春,皇城腳下多地失火,撲火後驚現容王铠甲,而追查無果。同一時,宮中亦有多起詭異事發生。
鬼怪神說,信則有。
從此每逢初一十五,宮中上下皆食素,皇後常禦京郊青光寺祈福。
十六年冬,李序年二十三,遊曆四夷至皇都,乃禮部右侍郎府中坐客。
李序曾與方丈學琴,擅用琴樂驅心魔、求心靜。南遊時,因琴樂識得良友,此番皇都行,恰逢宮宴臨近,友人引薦進禮部,與參宴樂。
為一睹宴樂之震撼,李序并未推拒,以樂工身份進宮。
宴樂過半,皇後識出先前青光寺相救之人。一稱其名李序,朝臣大驚而起,因此人在江湖盛名頗廣。
天子欲封官,非賞識,而有剿滅江湖各派之謀。
天子眼中,江湖已不是江河湖泊一統稱,江湖是貧民宮殿,脫離管制而推崇武力,将一幫莽夫當信仰。
一國豈有天子之外為信仰?既要剿滅,便從江湖推崇之人下手。
殊不知,李序以十六載入其殿,隻為滅其室。
“為何……幫我?”趙弈珩太久不與人講話,加上過于恐懼,說出口的聲音比蚊子還細。
長陽殿隻備有三兩名侍奉的宮女太監,其中陪在趙弈珩身側的秋芽最年長,管事多。
秋芽在一旁奉茶,見李序徑直坐上主位交椅,并不開口,她忙出聲替趙弈珩向李序解釋:“二皇子禁閉多年,不懂規矩,太傅莫怪。”
好似李序才是這殿裡的主人,他接過秋芽端來的茶,隻聞一下就拿開,說道:“下回我帶些好茶過來。”
他揮過手,示意秋芽退下,而後看打量趙弈珩,眼中有許多别樣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