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槿幾乎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用了不到一盞茶時間就回到山上大殿,氣喘籲籲放下小樹靈,回頭一看,玄意果然沒有跟上來。
要是玄意想跟來,當然能抓到他,可誰讓玄意最是忌憚聞折柳?謝槿賭他暫時不敢亂來。
謝槿摸了摸腰間鐵球,心想他這幾日得多跟着師父,至少等到玄意對劍傀失去興趣為止。
晚上謝槿便沒再出門,等隔日辰時才出來。
今日修煉時小黃鳥果然不搭理他了,窩在聞折柳身邊曬太陽,時不時叼出一根寒露草。
謝槿心道好無情一隻鳥,思索了下,捧着一盞茶放到聞折柳手邊,聞折柳果然擡眼看來。
謝槿道:“徒兒在人間除了讀書,也學了烹茶,雖然寒露草不算貴重,但還請師父賞臉。”
他那白玉茶盞中盛着一汪琥珀般透亮的靈茶,霧氣缥缈,赫然飄着幾根玉白的幹甘露草。
小黃鳥一個激靈站起來,飛撲向茶碗,然而半途就被聞折柳一巴掌罩住,按在五指山下。
“叽叽叽叽!”
小黃鳥叫得很是急促,要是它會說人話,八成是在罵人,謝槿猜得出來,卻是暗爽不已。
嘿嘿,他就是偷拿了一點寒露草……
呸!
什麼偷拿?
就是他種的!
謝槿理直氣壯,一臉無辜。
小黃鳥氣到在聞折柳手下亂叫,聞折柳挑眉看着自己不省心的徒弟和靈寵,挑起眉梢。
謝槿當做看不懂,真誠奉茶。
“師父請用茶。”
聞折柳輕笑一聲,居然放下了酒瓶,接過了茶盞。
看聞折柳當真飲下這寒露草靈茶,毫不遲疑,謝槿有些意外,眼底随即浮現出得逞的笑意。
哪管小黃鳥氣急敗壞,這日起,聞折柳每日出現,手邊總會有謝槿親自奉上的一盞靈茶,師父對他好,他便日日給師父奉茶。
可這日起,玄意也在頻繁出現。
都是趁着聞折柳不在時,在靈田出現、在紅葉林出現、在小樹靈迷路時謝槿去找它的路上出現,一會兒叫小謝槿,一會兒叫好師侄,一會兒叫小槿兒,謝槿煩不勝煩。
謝槿被吓得隻能讓小樹靈去靈田澆灌,劍傀也是斷不可能給他的,跟聞折柳說過,聞折柳點了下頭,隻說下次玄意來了就告訴他。
不過他跟聞折柳告完狀後兩天,玄意果然沒來了,謝槿等到第三天都沒再見到他出沒,才偷偷摸摸去了靈田,帶回來在靈田玩得忘乎所以的小樹靈,便回房修煉心法。
無名心法他修煉到第三重就修煉不下去了,大抵是還沒有吃透,符道書又解鎖了幾種下品靈符,修為也在前幾天剛剛突破到練氣五層,這也是他預料之中的事。這段時間一直有劍傀陪練,修為早就逼近練氣五層,甚至一突破就快碰到練氣六層。
但還是差了一點。
距離跟聞折柳的三月之約,也隻剩下二十來天了。
雖然知道奉劍真人是峰主後,謝槿也硬氣了,知道聞折柳不會趕他下山,可時間快到了,目标卻還差了一大截,他也有點難熬。
到這種關頭,謝槿反而不着急了,趁着今日得空,他讓小樹靈自己在院裡玩,趁着夜色引了靈泉水,在屋中浴桶泡了個熱水澡。
摸清楚赤月峰狀況後,謝槿自然不會再出現引水引到師父溫泉的失誤,也能用靈力熱水了。
謝槿在人間時雖然比不上大師兄出身貴重,卻也不愁吃喝,這麼長時間沒泡過澡,他入水是還是沒認出長出一口氣,撈起巾帕擰幹,折疊好搭在額頭上,安靜享受片刻。
泡澡的确舒服,要是能泡到師父的溫泉就更好了。
忽地,窗戶被人從外暴力推開,一道熟悉笑聲傳來,谄媚語調吓得謝槿差點跳出浴桶——
“謝小槿,抓到你了!”
謝槿:“……”
非要在這種時候出現嗎!
他看看自己在浴桶裡赤條條的身體,再看窗外玄意那欠揍的笑臉,沉默一瞬,朝天大喊——
“師父!”
玄意可一點都不怕,推開窗戶就要爬進來,但由于窗戶小了些,他沒法潇灑地跳進來,隻能硬擠進來,拍拍手哼了一聲,一副小人得意的模樣,朝浴桶中的謝槿走過來。
“叫吧叫吧,忘了告訴你,我特意花費了三天時間才在你這院子裡布下法陣,你今天就算是叫破喉嚨,聞折柳也不會來的!你放心,我隻要劍傀,不會對你幹什麼的。”
難怪這家夥這兩天不來了!
他光着身子還能跑到哪裡去……
謝槿完全放棄了往日所有的禮貌和體面,默默扯下頭上的巾帕遮住水下關鍵部位,死魚眼看向玄意身後,“師父,師叔又來了。”
玄意哈哈一笑,指向謝槿,“别再騙我了!謝小槿,我玄意絕不會被你騙到第二次的!”
“你不妨回頭看看。”
玄意一臉得意,“我才不信……”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方才說話的那個聲音不是謝槿,而是在他身後——是聞折柳!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
連日一點點布置的法陣被從天而降的劍氣一瞬擊破!
劍氣化為赤紅鎖鍊纏上他身體,将他牢牢捆起來,往窗戶外面扯去,玄意神色驚恐,大叫起來,“忘憂師兄饒命!有話好好說!”
謝槿也是一愣,擡眼看向窗外。
窗外夜色深沉,卻有一道火紅身影,不管是在白日還是在黑夜中,一直都那樣耀眼奪目。
他方才的确是吓唬玄意的,可沒想到師父來的這麼快!
謝槿頓感安心,“師父……”
聞折柳轉頭看來,肩上的小黃鳥卻先驚叫一聲,撲騰翅膀飛撲到他臉上,遮住他的眼睛。
謝槿擔心小黃鳥傷了師父,下意識就要起身,攪動浴桶半滿的熱水。所幸,聞折柳很快就抓下臉上的小鳥,隔着窗戶朝他看來。
撞上那雙琉璃目澄澈的眼神,謝槿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着寸縷,又紅着耳尖縮回了浴桶裡。
“師父沒事吧?”
聞折柳淡淡掃了屋中少年甚是單薄的身量一眼,便瞥向手裡莫名其妙襲主還亂叫亂罵的小黃鳥,問:“玄意來這裡偷看你洗澡了?”
謝槿原本還挺生氣,被他這麼一說就有點不好意思了,“倒也不是……他是來偷劍傀的。”
他說着看向浴桶邊的矮幾,上面整齊疊放着一身赤紅衣裳,那隻劍傀小鐵球就放在衣上。
院外的玄意也在狡辯,“我沒偷看啊!再說了,大家都是男的,看一眼怎麼了?我就是想借一些劍傀……哎哎哎!忘憂師兄我知錯了!你快把這鎖鍊松松,疼死我啦!”
聞折柳置若罔聞,按下手裡不停掙紮的小黃鳥腦袋,打量起浴桶裡的少年,“沒受傷?”
玄意還在外面哀嚎求饒,就算聞折柳的眼神就跟往常看他時一樣純粹平淡,謝槿自己也撞破過聞折柳出浴,可在他的目光下還是渾身不自在,兩頰也很快被熱氣熏紅。
他這白斬雞似的身闆,哪好意思當着八塊腹肌的師父面前袒露出來,這實在是有辱斯文!
再說了,哪有人會這麼平靜地跟一個沒穿衣服的人說話的?師父你也太坦然了一點吧!
謝槿羞恥到臉頰紅透。
“沒有……還請師父移步,我馬上穿好衣服出來!”
“不用,我會收拾他。”
聞折柳似乎也看出了謝槿的窘迫,眼神很快移開,抓起赤紅靈力搓成的繩索,轉身便走。
謝槿暗松口氣,“那師父慢走。”
聞折柳聞聲回眸看向他,一雙琉璃目似有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