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折柳自然也看到了。
這幾個小孩都不怕生,吵吵鬧鬧地在樹下玩遊戲,謝槿看着看着,眉頭緊鎖起來,“上次我找過來時,也是他們幾個在這裡玩。我順手帶了五串糖葫蘆,都分給了他們。”
這裡出現了變化?
謝槿看向聞折柳,見他沒有說話,便走向幾個小孩,他這次沒有糖葫蘆,卻有幾個靈果。
他蹲下來将靈果分給幾個小孩,問他們:“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紮着長辮子的小姑娘,跟你們一般大,穿着一件大紅襖子,這麼高,笑起來,臉頰上還有兩個小梨渦。”
他一邊比劃一邊跟幾個小孩說話,臉上笑容也很溫柔,幾個小孩你看我我看你,才湊過來跟他說話,“哥哥在找小魚嗎?小魚昨天去做花童了,做了花童,就不回來了。”
昨晚的花童?
謝槿頓了下,腦海中一閃而過昨夜見到花車遊行時的一幕,花車上提燈的每個花童都穿着一樣的紅襖,似乎的确有一張笑臉上有着梨渦。他心神一凜,深吸一口氣,又問:“昨天我來過的,你們不記得了?”
幾個小孩都被問得一臉懵懂,一個支支吾吾地說記得,一個又說不記得,還吵起來了。
謝槿沒再問下去,将靈果分下去安撫好幾個小孩,便起身回到聞折柳身邊,“師父,看來他們都不記得我們昨天來過,但城中時間是有變化的,今天的确少了一個小孩。”
聞折柳瞥向那幾個小孩,“那不是有個說記得的嗎?”
謝槿一看就知道師父不了解小孩子,好笑道:“師父,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是會撒謊的,他們若記得,見到我時就會過來喊我,但他們幾個說辭不一,說明他們都不記得。”
聞折柳不說自己懂沒懂,也不與他争辯,“去客棧。”
“這麼快?”
見他要走,謝槿隻能跟上。
師父二人回到望海樓時,正好碰上聞人祤和葉惟,相似的場景一樣的人,謝槿都感覺自己要被搞懵了,還好這次的開場白不同。
“道友來了。”
聞人祤笑着點頭,“方才問了掌櫃一些東西,我與師弟有些頭緒,正要出門,道友那邊可有打聽到什麼消息,我們不妨邊走邊說?”
聞折柳随意應好。
一行四人行在街上,眼前所見與上回一樣,但這次,幾人看待這喧嘩長街态度已不同,沒有避諱,明晃晃打量這這些城中之人。
聞人祤道:“還記得我們上次進城時是六月二十七,方才問過掌櫃,今日已是二十八,看來我們離開時玉陌城已經過了一夜,不過不變的是,今夜入夜時依然有花神祭。”
聞折柳摩挲指尖,而後取出了玉白酒瓶小飲了一口。
“方才我們碰見了昨日見過的幾個小孩,少了一個。”
謝槿看他當着聞人祤二人的面都喝起靈酒來,哪裡像常先?看來師父現在連裝都不裝了。
“哦?”
聞人祤與葉惟對了一眼,笑看二人,“我與師弟還發覺了城中還有另一個不同之處。我們懷疑玉陌城裡的人,就是附近數個村寨消失的村民,但他們的記憶都被篡改了,如同傀儡一般成為玉陌城的一員。而他們身上的妖氣在日漸增長,精氣也在日漸削弱,長此以往,遲早會死在城中。”
葉惟神色凝重起來,“兩位道友可還有其他發現?”
謝槿看師父自顧自喝酒,便将方才的發現告知二人,“那些孩子說,這次少了的那個小姑娘在昨夜被選做了花童,做了花童就不回來了,會不會,這些孩子其實已經……”
他懷疑那些所謂花童都已經出事,但也隻是懷疑。
葉惟聽出他暗示,又是憤怒又是憐憫,“原以為城中的人暫時不會出事,如此看來,在我們看不到的角落,城中每日都有人會消失,比如這些從無辜孩童中選出的花童,還有那些被妖氣吸引來的外來修士。”
聞人祤面露欣慰,“師弟言之有理,那我們更該早些找到隐藏在這玉陌城中的妖孽才是。”
葉惟重重點頭,跟謝槿和聞折柳說:“方才我和師兄問過掌櫃的,花車每夜會從天香樓出發,扮花神的也是天香樓的花魁!”
聽他這話,謝槿和聞折柳難得默契掀起眼皮看向他。
葉惟正色道:“那詭異法器在花神祭時出現,要查清玉陌城的秘密,怕是不能等到天黑了。我與師兄打算先去一探天香樓,隻要找出幕後的邪祟,便能救這一城人性命!”
聞人祤溫和一笑,“師弟說的對,常先道友如何看?”
得到師兄的認可,葉惟雙眸明亮,顯然躍躍欲試。
二人注視下,聞折柳慢慢吞下口中酒液,擡眼看向謝槿,“那走吧,等入夜便來不及了。”
“是極!”葉惟肅着臉催道:“師兄,我們也快走吧。”
聞人祤笑歎道:“師弟還是不夠沉穩,也罷,走吧。”
幾人穿過長街,聞人祤和葉惟大步走在前面,謝槿正要跟上,冷不丁被聞折柳展臂攔下。
謝槿意識到什麼,看向前方二人背影,“師父怎麼了?”
聞折柳撇嘴,“你急什麼?”
看他不緊不慢,謝槿想了想,挪到他身邊小聲問:“師父怎麼了?是怕他們……我們嗎?”
他說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聞折柳反倒笑起來,“想什麼呢?他動我們幹什麼?四大宗派之所以被稱為四大宗派,正是因為他們的影響力遠超于其他宗門,想要除去一個寂寂無名的萬靈門,隻要一張嘴就有不少人上趕着幫他們辦到。”
謝槿納悶了,“那師父什麼意思?”
聞折柳借飲酒暗中給他傳音,“沒什麼意思,沒看出來人家這好師兄是要給師弟曆練的機會嗎?你跟那麼緊,怎麼給人表現時機?”
謝槿欲言又止,“就為這個?”
聞折柳哼笑一聲,“書讀萬遍,道理背熟了,不能運用,就是白讀。青陽學宮向來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這幫書生以文入道,勢要将仁義禮智信這幾個字刻進骨子裡,但此道向來難成,他們在結丹前都會入世曆練一番,借此修煉知行合一的心境。”
“那個叫葉惟的小子該是學宮初出茅廬的新弟子,白有半步金丹的修為,什麼都不懂,他那師兄方才言語間明擺着是在引導他。”
謝槿很少聽聞折柳講這麼有道理的話,直勾勾看他。
聞折柳問:“看什麼?”
謝槿歎了口氣,“好羨慕葉道友,這麼年輕就已經有半步金丹的修為,還有這麼好的師門師兄。不像我,我的師父隻會看我熱鬧。”
這也難怪剛認識時,葉惟就有底氣跟謝槿說出若是遇到妖邪,可以站到他身後來的話。
聞折柳聽不出來内涵似的,勾唇一笑,明俊逼人,接着傳音,“那你再想想,聞人祤跟我們素昧平生,跟我們同行,可是因為我們這些路人也是他為師弟準備的曆練?想借我們給他師弟見識一下人心險惡?”
謝槿怔了下,而後大驚,心下沒忍住大呼一聲我去!我和師父也是你們曆練的一環嗎?
他突然有種修真界版陪太子讀書的錯覺,一言難盡。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聞折柳道:“該怎麼辦怎麼辦,不要迷信四大宗派。”
謝槿背過身豎起四根手指,擔憂道:“可他們畢竟是……我們得罪他,對宗門影響不好吧?”
聞折柳不以為意,“他要曆練,我要捉妖,我是萬靈門的常先,看我不順眼就沖我宗門來。”
謝槿嘴角抽搐,“咱們宗門……”
看來師父态度堅決,是不會為四大宗派的人讓步的。
那他……
謝槿不再問了,輕咳一聲羞愧捂臉,心中默念三遍——我是柳月,我是柳月,我是柳月……
要是無意壞了人家修行,青陽學宮就找柳月算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