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眼高于頂?貪得無厭?你可知我跟了他蕭珩八十年,不是八年!當年他剛來攬月宗時,我本該可以成為外門正式弟子,是因外門長老告訴我成為掌門首徒的随侍雜役後更容易接觸到内門功法,我才會甘願放棄外門弟子的身份成為他的雜役!”
清風指着自己胸口,滿臉不忿,“可我明明已經築基,本該習得更高深的功法,那些主峰長老卻以我隻是雜役為由拒絕我!他蕭珩又做了什麼?八十年,從未提過一句讓我轉為正式内門弟子,荒廢了我數十年時間,我拿他些東西作補償怎麼了?”
他非但不覺得自己有錯,反倒很理直氣壯,“何況我拿的隻是一些對他而言可有可無的小玩意,他用不上早晚也會送人,我侍奉他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既然用得上,為何不能取?我不信他從來不知道我做這些事,他發落我不過是因為我動了謝槿的東西,就因為謝槿曾與他一道來攬月宗,他向來信任這個僞君子!我便是恨屋及烏,連帶你也恨上了又如何?”
謝槿聞言皺眉,一言難盡。
【果然是瘋了,别人問天他說地……再說大師兄雖然看着是聰明人,實際上也的确不蠢,可他有個緻命弱點,就是有時會過分信任自己人,再說難聽點,他就是有點自負,太過相信自己的目光。所以原文裡的小白蓮和二師兄嘴上說為他好他就信了,我猜清風偷拿他東西他是真不知道!】
紀雲舟也是如此想的,“大師兄讓你去外門,自然不隻是因為你拿了自己不該拿的東西,你如想要什麼,大可直接問大師兄要,他隻是對你太過失望,恨自己輕信過你!”
【這就對了,大師兄還是小孩哥的時候我就琢磨出來了,他最恨被人欺騙、被人背叛,就是那種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子。清風拿了不該拿的,錯在越界,奴大欺主,連主人信件都敢扣下,大師兄往日有多信他,趕他走時就有多恨被他背叛。】
對清風的控訴,謝槿也有猜想。
【要說将身邊雜役升為内門弟子的事,大師兄如今還隻是掌門座下首徒,背靠掌門才有平日風光,其實并無實權,何況他近年來一直忙着突破瓶頸,劍心都琢磨不透,清風要是不提的話,他估計想不起來升清風為内門弟子。何況這雜役升為内門弟子,也得看有沒有内門長老想收徒的意思,便是大師兄有意将他收為記名弟子,也還得過問掌門才可定奪。】
他說什麼,紀雲舟都是信的,暗暗點頭贊同。
清風面色鐵青,輕揮靈劍走近紀雲舟,“我說不過你,也懶得跟你解釋,反正你今日隻有一個下場,跳下明月湖,死于明月湖!”
【不好!他真動了殺心!】
紀雲舟當即警覺起來,握緊靈劍偏頭望向身後。
月色之下,被攬月宗劃為禁地的明月湖一派靜谧,無聲映着一輪月牙,也看不清有多深。
見他看向明月湖,清風又笑起來,眼神頗有些惡意,“想知道明月湖為何會成為宗門禁地嗎?我倒不介意告訴你,據說千年前,老祖創建攬月宗時曾經鎮壓過一頭妖尊級别的妖龍,就在你身後不遠的湖裡。”
妖尊級别?
至少也是大乘期……
見他靠近,紀雲舟不自覺退後。
清風提劍步步逼近,惡意笑容越發冰冷,“還有一個傳聞,多年來,但凡墜入明月湖的任何活物,都不會再有機會活着爬上來。”
紀雲舟怔住,那謝師兄……
【這個是假的,但明月湖的确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在每年漲水的時候,但凡生靈靠近都有可能被淹死在混了龍息威壓的湖水中。】
謝槿神識盯着二人,有些猶疑。
【不過看來清風今夜不會輕易放過小師弟了,可我此時出面救下小師弟,也會暴露自己私闖禁地,若讓執法堂知道我就麻煩了!】
紀雲舟站定下來,握緊靈劍。
是了,他是中計後被清風背來的,可謝師兄該是自己私闖禁地,不能讓清風見到謝師兄!
紀雲舟打定主意,擡手舉劍。
“我不會跳湖的!”
“這可由不得你!”
清風提劍斬來,他早就築基多年,又修煉内門功法,已經修煉出幾分劍氣。劍風迎面掃來,紀雲舟忙不疊運轉靈力,橫劍身前。
雙劍碰撞,紀雲舟虎口一震,被逼退到湖邊沙灘。
清風眼神嘲諷,“不是在赤月峰修煉快兩個月了嗎?謝槿難道沒有傳你劍法?居然連出劍都不會嗎?是了,謝槿劍道天賦平平,主峰劍脈劍道在他之上的弟子可不少,他根本不通劍道,怕是自己都不會用劍!”
紀雲舟按住顫抖的手,讓自己端穩手中靈劍,“是我自己天賦不好,基礎差,與謝師兄無關!”
清風嗤笑一聲,劍鋒襲來。
“這麼護着他?那你倒是給他傳音叫他來救你啊!”
紀雲舟倉惶提劍格擋,不意外被劍風掀飛,倒在湖邊柔軟潮濕的沙地上,指尖觸碰到冰涼湖水,他很快縮回手,扶着心口拄着靈劍爬起來,“不能,連累謝師兄闖禁地……”
他氣息不穩,嗓音也變得沙啞。
清風看他如此回護謝槿,臉色冷下來,這便掐訣禦劍,鋒利靈劍懸于虛空,劍指紀雲舟。
“那你就先去湖裡喂妖龍吧!”
紀雲舟抿了抿唇,用力握緊靈劍,指尖撫過劍身,還未動手,耳邊傳來一聲失真的歎息——
“小師弟,清風已經是築基中期,而你還未築基,也才剛開始修習劍法基礎,莫要與他硬碰硬,便如他所願跳下明月湖吧。别擔心,我會在暗中接住你,你不會有事的。”
靈力波動隐隐傳到耳邊,這回并非心聲,而是傳音。紀雲舟黑眸一頓,眼睛亮了起來。
謝師兄還是選擇幫他。
可……
紀雲舟望向清風,清冷黑眸眸底滿是執拗,“我在明心堂學過劍法,謝師兄也教過我!”
謝槿一愣,什麼?
清風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似的,“明心堂那種基礎控劍術也拿得出手?紀雲舟,今日大師兄蕭珩不在,謝槿也不在,可沒有人護着你了,你覺得,我會讓你活着逃出去嗎?”
紀雲舟神色認真而堅定,他凝起靈氣,染上泥濘的細白手指掐訣結印,讓靈劍飄浮起來。
“那你可以試試,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跳明月湖!”
【小師弟沒聽見我的傳音嗎?我說了沒事的啊!】
紀雲舟聽得見,可他這次不想聽話,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不想讓第三人發現謝師兄私闖禁地,不想因為自己給謝師兄帶來麻煩,謝師兄待他很好,他也應該回報謝師兄!
清風冷嗤一聲,靈劍化出幾束冰冷劍氣,“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如此,我親自送你下去!”
他說罷劍氣倏然飛出,紀雲舟閉了閉眼,心中回想着課堂上真人的教導、謝師兄交給他的練劍心得冊子,還有不久前唐禹說過的話——若不想被人殺死,就隻能出劍!
紀雲舟再睜開雙眼,清冷黑眸望向清風,再無此前在課堂上與秦念對練時的半分猶疑,他飛快掐訣,靈力渡上劍鋒,顫顫悠悠的靈劍霎時間嶄露鋒芒,閃爍起雪光。
既然對方不仁,他便出劍!
耳邊謝槿的傳音再次傳來,“小師弟,你别逞強!”
紀雲舟眸光一凜,擡手控劍,靈劍破風迎上劍氣。
兩劍相撞,兵戈相見——
劍氣掀起一地枯葉,靈劍飛落到草叢中,斜插進去,劍鋒上靈光閃了閃,便沉寂下去。
紀雲舟往後趔趄幾步才站穩,臉色比方才更蒼白幾分,他的眼睛卻很亮,還有些興奮。
清風擡手擋在眼前,拂袖揮去眼前的草灰,再看來時陰沉臉色頗有幾分嘲諷,他那一柄靈劍也還懸在半空,不曾被撼動過半分。
“還以為有多厲害,果然還是個花架子,隻是剛學會出劍就敢與我為敵?我可是築基中期。”
他言語中的不屑和傲慢并不能影響到紀雲舟,他隻道:“我能學會出劍,就能學會劍法!”
聽到他這話,平靜湖水下結界之中的謝槿愣了下。
【好險沒事,但小師弟這……果然還是小孩子,跟小時候一樣,往日雖不聲不響,看去好像逆來順受,可這骨子裡就是不屈的。】
但二人修為畢竟差距太大,這又不是什麼曆練,謝槿無意讓紀雲舟為此拼命,跟着傳音——
“小師弟不必與他浪費口舌,今夜他帶你到此本就是要做局害你,你先将計就計跳入湖中,之後師兄我也會護着你逃出明月湖。”
紀雲舟明白謝槿的好意,可是他還有事情沒做……
清風不知正有人給紀雲舟傳音,也沒将他難得輕狂的話放在眼裡,“你以為我不敢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