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公主在馬場遇險,是司徒小姐騎馬追上公主,并将公主救下,再怎麼說那也是救命之恩,而今公主卻讓臣去無端辱罵,還欲掌掴于她,此舉甚是忘恩負義,恕臣難以從命。”
雲瓷瞬間臉色大變,語氣亦沖動起來。
“區區賤民也配同本公主談恩情?能救本公主是她幾世求來的福分,本公主還未怪罪她用手碰髒了本公主的衣裙,哪來的臉讨賞?”
元烨對雲瓷的秉性不甚了解,當下一聽這話,一向沉穩的他此時亦露出嫌惡的表情。如若不是礙于君臣身份,他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在雲瓷看來,這個世上的人,恐怕除了皇上以及大皇子二皇子等人,便再無人能入她的眼罷。
由于他未理會雲瓷,她自讨沒趣便冷哼了一聲離開了。
元烨看着回去的路,終是歎了口氣。
待他再回大理寺之際,天已大黑。
幾人端着幾盤用白布蓋着的物什進來,按順序放在元烨辦公的案桌上。
“元評事,這是蘇大人讓小的們給您拿過來的,說是證物,讓您仔細瞧瞧。”
元烨知道,蘇尚對這件事情很關注,同時也是在敲打他務必上心。江諸正巧回來走到門口,與正要出去的那幾人碰上,元烨未擡頭卻聽見那幾人在門口喚了一聲江寺正,他自顧自掀開了蓋着的白布,露出幾錠金元寶。其餘的盤子亦是如出一轍。
江諸朝着那幾人點頭,從他們嘴中得知元烨回了大理寺,他沒有猶豫,快步踏入了屋内。
“聽守城的護衛長說,你今日去面聖了?”
這事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元烨沒有瞞着點了點頭。
“糊塗!”
江諸最近老是喜歡朝元烨撒氣,隻要瞧見他就覺得有氣,想罵他想打他還想同他打一架。至于原因他卻說不上來。
“李家公子本就應該回家守喪,邊關又不缺他一人。下官去求皇上,于情于理都是對李家的交代。”
江諸不服氣:“皇上日理萬機,如果每個官員的喪事都要一一過問,如何能顧得過來?再者,今日若是開了戍邊戰士回家守喪的先例,那元評事知曉有多少将士會回去嗎?能不能顧全大局?”
元烨道:“下官亦未見禮部有給遇害官員發放撫恤金,按理說他們也算是因公殉職,就算不能讓後代回家守喪,那安葬費等一系列問慰應當有吧?可是這麼多人,下官未見朝廷有所作為。空的人後面補上,如果八品之下官員如此,下官覺得正常倒也不說什麼,為何就連三品官員也是這個待遇?何況李大人還是大理寺的官員,是同僚......”
說完後,元烨恍然驚覺,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其他人不也是同僚嗎?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會變成與雲瓷和江諸一類的人。
江諸倒是清醒:“就算不是大理寺的官員,也是一樣的。大皇子從國庫拿了不少銀子去揚州赈災,肅王以及戍邊的戰士——都需要銀錢來發軍饷,還有每年不是饑荒便是洪災,國庫的銀子本就不多。”
元烨原本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假裝拿起金元寶看,然而當他聽見江諸的這句話後,心腔積滿怒火。
銀子不多便打算寒了朝廷官員以及他們這些忠臣的心嗎?
起碼,也應該追封一下以示皇恩浩蕩,不是嗎?
江諸說的那些道理他不是不懂,但那些都不是理由,不是嗎?
國庫每年征收那麼多稅,拿出哪怕千萬分之一給那些官員也沒有損失的,不是嗎?
“是真的不多,還是不願意給,你知我知衆人都知,何必找借口?”
元烨怒極,取了手套直接甩在了桌子上,江諸怕他意氣用事立即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去哪?不與我一同讨論下案件嗎?早日找出兇手,對你我都有利。”
二人深知,如果這件事情沒有得到解決,兇手隻會更加猖獗誅殺朝廷命官,永遠不會停手。這也就是元烨一開始沒有拒絕江諸的原因之一,如果沒有鬧翻,元烨亦不會如江諸一般以自殺結案。他會暗中收集證據,然後找出兇手。
“你不是想找出兇手,你是想保住你的烏紗帽。”
一提到頭上的這頂帽子,江諸強忍了這許久的情緒,也在這一刻爆發。
“我有什麼辦法?戶部不給銀子我有什麼辦法?皇上不給追封我有什麼辦法?我也想朝谏良言晚恤民情,斷冤案昭沉雪,我有什麼辦法?我也想做個好官啊!”
元烨一聽他這話,覺得虛僞至極,忍不住朝他臉上呼過去一拳,整個人身心都暢快了不少。斷冤案?可笑,他斷的案子,哪個不是冤案?
江諸被打蒙在了原地,身子直接彎了下來,這次他未拿出他的官階來壓人,而是捂着發腫的臉頰呆愣着望向元烨離開的背影。
同樣望着元烨離開背影的還有一直站在屋外柱子旁的蘇尚,跟在其旁邊的是大理寺少卿龐湧。他不斷觀察着蘇尚臉上的神色,怕自己一個不察便得罪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