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荷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軀殼,被蟬蛻包裹的靈魂脆弱不堪,他隻消咬下一口,她就會回到最初的原點。
“你也不想再被人做成人頭燈籠罷……”
兔子精呼吸濕潤,燥熱的天氣,才開口,就見她脖頸上汗珠往下滾。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老實說,你是不是把洞裡那個凡人放跑了?”
沒有回應。
他掐着子荷的下巴,微微往上擡。
“一人做事,敢作敢當,為什麼不說話?”
小小的竹床上,子荷腦袋暈眩,身上的死兔子把她當墊子,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
她努力睜開眼,擠出聲音,不解道:“你在說什麼?”
她種了好幾畝地,喝了侍筆小鬼給她煮的涼茶後困得厲害,一覺睡到現在,連個外人都見過,更别說放人了。
兔子精自然是不信她,可看她神情又不像是在說謊。他心有不甘,于是開始翻箱倒櫃,企圖尋找到些許的蛛絲馬迹。
小竹屋裡哐啷哐啷直響個不停,從外看,竟在瘋狂搖動。
子荷看着即将失控的兔子,慌忙抓起衣裳就跑,生怕被它一不小心踩死。
但背對着她的兔子似乎後腦勺長了一雙眼,在她跳窗之際一把撲了上來。
化作原型的兔子精一口咬住她的後脖頸,眼裡戾氣橫生。
他陰恻恻道:“怎麼一點痕迹都沒有?倒是小看你了,這會兒想往哪裡跑?”
他一張嘴,幾乎能把她整個腦袋都吞進去。
子荷瑟瑟發抖,此時此刻仿佛被人押上了斷頭台。
身後那一對闆牙就是斧頭,隻要她說錯一個字,立馬就要魂歸大地,重新啟動人生。
她絞勁腦汁,而後淚流滿面道:“沒有的事,為什麼你要這樣污蔑我……況且誰懷疑誰舉證,你自己都找不到證據,怎麼能怪我呢?你知道的,我又傻又天真,被人挂在樹上當了兩年的人頭燈籠,如果不是你跟陸師兄救了我,我早就魂飛魄散了。”
衣衫不整的少女嘤嘤哭泣,眼眶發紅。
她扭過頭,佯裝認命了,弱聲道:
“如果吃了我能讓你開心一點,那我情願讓你吃掉。”
她伸手摸了摸它濕潤的鼻頭,而後主動把腦袋湊過去。
兔子精一動不動,燈泡大的眼珠子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似乎在強忍着某種沖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久到子荷都快裝不下去了,忽然被他拱開了。
“人肉是酸的,一點不好吃。”
雪絨絨的毛發消失,白發少年按着她的肩頭,用袖子擦了擦她下巴上的泥土。
他仍然沒有放過子荷,隻不過先前的狂躁勁過了,如今多了一點耐心。
“我不在的時候,那隻小鬼在做什麼?”
“種地,寫字,畫畫,制筆。”
兔子精見她張口就來,笑了笑,故意道:“你跟他好得都快穿一條褲子了,難道就不知道他還會……”
“他還會哄我開心。”
白發少年冷笑一聲,捏着她的臉,罵了聲白眼狼。
“男人哄女人,都是别有所圖,你這個傻子,哪一天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子荷想回嘴,但念及他暴躁的性格,又默默咽了回去。
這一場發難雷聲大雨點小。
子荷等兔子精走後收拾屋裡的狼藉。她一邊幹活一邊回想他說的話。
什麼凡人?
她想破腦袋也沒個思緒。
水袖山這一年來有個人形的也不過就他們幾個而已。
不過說什麼來什麼。
又到傍晚時候,兔子精去而複返。
他手上拎了一個蘿蔔頭。
夕陽西下,穿着破爛衣裳的小孩呆呆看着屋裡,眼神癡傻不說,頭還被人剃了個光頭,一身瘦骨,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的。
兔子精将小孩丢給她,隻留了句話。
“給他點吃的,等匪烏國滅了,再把他送走。”
子荷抱着小孩,不知所措。
她穿越的時候也才初中而已,當了兩年燈籠,如今跟妖魔為伍,自己照顧自己都有些艱難,這會兒突然丢給她一個小孩,子荷真怕自己把他養死了。
她問他名字。
小光頭擡眼看她,露出大片眼白,看起來像是在翻白眼。
子荷伸手摸了摸他幹癟的肚子,打算先用食物哄哄他,問問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