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言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看着終于加到滿血狀态的蘇夢枕,阮言暗暗舒了口氣。她将沒剩多少水的水杯放在雕花木桌上,站起身來順了順坐褶了的衣裙,道:“好了。”
失去阮言的遮擋,王小石清晰地看見了蘇夢枕此刻的臉色,竟是肉眼可見的變好了,連唇上也有了血色。
王小石一怔,忙湊前拉住蘇夢枕的手腕,靜下心來細細感受對方的脈象,待察覺顯而易見變平穩的脈象,眸中刹時湧現出掩不住的欣喜:“多謝阮神醫!”
語氣滿是感激。
王小石小心地将蘇夢枕重新放平。思及方才發生的事,他内心頓時湧上一股愧疚,他之前竟對神醫做出冒犯之舉,實在無禮。
他再次道歉:“方才我實在莽撞,冒犯阮神醫實在抱歉。”
“沒關系,我的動作确實有些粗魯,你關心大哥難免的。”他不提,阮言差點把那茬忘了。
“阮神醫大量。”王小石感激道。
阮言隻覺得槽口無多。
這麼誠惶誠恐道歉,是怕她遷怒自家大哥吧。在他心裡她是有多蠻不講理啊!
蘇夢枕毒瘾未解,身上又還有其他毒,這就相當于一直存在着減血buff。阮言瞄了一眼遊戲面闆,果然,這才一會兒,對方的血已經掉了好多。
但無論如何,蘇夢枕此時的神色實在比阮言剛來時好太多。
似被阮言與王小石的言語聲所擾,青年眉頭無意識皺起,睫羽微顫,緩緩睜開。
王小石率先發現蘇夢枕細微的動靜,忙俯身關切道:“大哥,你醒了?!”
許是剛醒來腦海尚是空白,蘇夢枕緩緩眨了下眼,待思緒逐漸回籠,望向身旁的王小石,看着對方關切的目光,亦忍不住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微微颔首。
為什麼每次有人從昏迷中醒來都會聽到這句好像廢話的話?阮言在一旁看着他們兄弟情深,有些疑惑地想。
剛醒來身體難免有些發軟,示意王小石将自己扶起,蘇夢枕認真地向阮言道謝道:“多謝阮神醫出手相救。”
“你不必這樣。”阮言道。畢竟他變成這樣或多或少和她有些關系。
似看出阮言在想什麼,蘇夢枕搖了搖頭:“藥本就是姑娘相贈,且是我自己決定給的,所造成後果自然有我承擔,當與姑娘無關。”
一直站着有些累,阮言左右看了下,挑了個離床鋪不遠不近的座椅坐下,聽到蘇夢枕的話,擡眼認真地看向對方。
縱使病氣不散,依舊難掩青年眉眼間的坦蕩。
阮言單手托着腮,突然出聲道:“你膽子真大。”
即使知道醫生能治,尋常人也會給自己留下保命的藥。似蘇夢枕這般盡數給予,确實赢得了陸小鳳的死心塌地,但也是把自己的安危放置了懸崖邊。
蘇夢枕笑了笑,隻道:“行走江湖之人,又有幾人不賭?”
阮言忍不住怔了一瞬。
迄今為止,她雖與蘇夢枕僅有幾面之緣,但蘇夢枕實在是個很容易讓人記住的人。
抛開外貌不提,無論是縱使沉珂在身也難掩的目光中透出的雄雄野心,還是滿臉病弱瘦骨嶙峋也遮不住的孤傲絕高,都令難以忘懷。
然而許是因為位居高位身負重擔,兼之重疾纏身,蘇夢枕一直是沉穩的、氣質内斂的,甚至神情森寒的。
她從未見過蘇夢枕這般模樣。
眉目朗朗,面上似冰川消融,透着幾分青年獨有的意氣風發。
阮言感歎:“你現在才像個年輕人。”
蘇夢枕愣了下,旋即大笑出聲。
他道:“姑娘說的不錯,活了這許多年頭,我也是最近才覺得自己是個年輕人。”
王小石似想說什麼,嘴唇熹動,最後卻什麼也沒說,隻狠狠抹了把眼睛:“大哥說的哪裡話,你我同輩,你若老了我怎麼算?”
蘇夢枕笑道:“是啊,我們都還年輕,還有許多時間。”
他喃喃又低聲重複了一遍:“我們都還有許多時間。”
雨依舊稀稀拉拉地下着,似乎沒有停着的時候。
阮言靜靜望着床榻方向一站一坐的二人,隻見蘇夢枕似卸下了什麼負擔,眉眼間是難掩輕松。王小石雙眼通紅,嘴角卻是笑着的。
系統幽幽吐槽道:【又沒好,他們在高興的好早啊。】
阮言:“……你閉嘴。”
你這麼一說,氣氛全沒了!
不過……
望着那兄弟二人,阮言掩在面紗下的唇角亦忍不住微微勾起。
雖說做大夫本是為了打發時間的一時想法,但現在,她好像真的有點喜歡這個職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