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央!”
孟懷澄驚叫一聲,忙跑過去。
卻有一個身影比他更快。
他還未走到謝明夷身邊,賀維安便已将謝明夷扶了起來。
“嘶……”
謝明夷歪歪斜斜地站起來,渾身肌若無骨似的依靠在賀維安身上,右腿傳來鑽心一般的疼痛,渾身直哆嗦。
“沒事吧?”賀維安聲音有些顫抖。
謝明夷強撐着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
表面上強顔歡笑,實際上也是故作堅強——
賀維安是瞎嗎?!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什麼破問題。
他都要疼死了,偏偏是在主角面前,不得不咬着牙露出一副堅忍的模樣。
一群人把他團團圍住,以至于他探尋的目光都被擋住,那個白色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央央,傷到哪裡了?”
孟懷澄忙擠開賀維安,順理成章地把謝明夷撈了過來,改由自己攙扶,急切地問。
賀維安被擠到邊緣處,看到謝明夷被衣着華貴的貴族子弟重新簇擁起來,好像他們本不是一路人,這樣一來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罷了,想到這裡便有些低落地垂眸。
他一個人轉身離開,忽然瞥見一雙寒涼如水的眼眸。
是陸微雪,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賀維安心裡莫名泛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或許他是因為跟謝明夷起了争執,才面露不悅。
畢竟謝家權勢滔天,謝明夷又是皇後和丞相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深居簡出的九皇子也不想得罪他吧。
但謝明夷居然會為了他而跟九皇子大打出手。
賀維安心底泛起陣陣漣漪,他的手指蜷縮起來,回過頭,看向人堆裡謝明夷露出的額頭。
目光溫柔眷戀,絲絲入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想起那日初見。
雨中,盲眼老婦人背來的筐子被打翻了,蘿蔔散落一地。
他收了傘,幫老婦人撿蘿蔔。
可突有一頂軟轎急急行來,他來不及避讓,轎子被迫停下,猛地一抖。
這裡面坐着的必定是某位達官貴人,興許脾氣還不好。
果然,護衛罵罵咧咧,舉着鞭子抽着空氣。
賀維安抱着蘿蔔,想還給老婦。
卻突然被揪住衣領,拖行到轎前。
護衛揚起了鞭子,賀維安垂眸,任由雨滴在睫毛上點點落下,遮得眼前一片朦胧。
他等着鞭子落在自己背上。
不過是重重的一鞭罷了,和他之前經曆的痛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忽有一隻蔥白的手掀起了簾子。
在賀維安擡眼的間隙,他看到一張郁麗的臉。
少年蹙着眉頭,神色厭厭。
“滾。”
他的聲音透過雨幕,把揮舞的鞭子攔了下來。
賀維安被放開,目送那頂軟轎走出去好遠,直到在拐角處消失不見,他才怔怔回神。
在國子監,他才知道少年正是當朝最尊貴的國舅爺,謝明夷。
之前他不确信,可今日謝明夷不光讓孟懷澄把狗還他,甚至還為了他而跟九皇子争奪,且受了傷。
一句“你放心”,現下種種和之前的雨中相遇聯系起來,他不能不确信,這是謝明夷心軟。
賀維安的心怦怦直跳,他有些緊張地觸及到一個大膽而無比期望的想法。
謝明夷可能不是心軟。
而是對他心軟。
沒頭沒腦的,突然就這麼想,賀維安自己也禁不住吓了一跳。
方才看到謝明夷摔倒,他的身體遠比大腦的反應更快,來不及去想此時該幹些才對他有益了,隻一個箭步沖過去,把謝明夷扶起來。
好聞的木質花香鑽入鼻孔,謝明夷毫無防備地靠在他身上,被疼得直抽涼氣。
賀維安嘴笨,不會說好話。
身體如此貼近,他更語無倫次。
隻幹巴巴地問了句沒事吧。
現在他懊悔無比,想再插進去說什麼都晚了,他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的人微言輕。
一個念頭在心中升起,賀維安走進了裡屋。
-
謝明夷被扶到另一處禅房休息。
大夫為他診治了一番,道:“公子不必擔心,隻是皮肉傷,拿上老朽開的藥外敷内用,不出一月,必然痊愈如初。”
謝明夷坐在榻上,松了口氣。
他可不想為了主角,把自己搞成個殘廢。
“公子雖沒有傷到筋骨,卻也需要好好養着,近三天不要下地,也不要蹴鞠、打馬球……”大夫又道。
“連地都不能下,還怎麼蹴鞠啊?”
謝明夷翻了個白眼。
等等,打馬球?
那他豈不是不能騎馬了!
謝明夷心頭一緊,下山的時辰就要到了,他該怎麼回去。
棕山被謝丞相扣下了,美其名曰是不慣着他,不能擾了佛門清淨。
其餘人也沒有攜帶小厮,或許在某些人眼裡國子監的學生可以充當小厮,但謝明夷不好得罪主角,所以這是萬萬不可。
沒人能下山為他尋得一頂轎子來。
謝明夷面露擔憂,落在孟懷澄眼裡,便即刻理解。
“央央,你别擔心,到時候你與我同乘一匹馬就好。”他柔聲安慰。
“孟懷澄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一個人騎馬和兩個人騎馬有什麼分别?再說了本少爺才不要和别人同乘,那多擠啊。”
謝明夷背過身去,手指百無聊賴地摸着斑駁落漆的牆。
孟懷澄讪讪一笑,“央……”
卻有一個人跑來,推門便打斷了他,“國舅爺,賀維安來了,說要見你。”
孟懷澄面色沉沉,“害得國舅爺受傷的罪魁禍首,還不趕緊轟出去。”
謝明夷卻直接翻身坐起,趕忙阻止:“别!”
孟懷澄眼神疑惑地看着他,“央央,難道你要見他?”
“你當衆叫我小名的賬,我還沒跟你算,不想滾就閉嘴。”謝明夷厲聲道。
孟懷澄眼裡有幾分委屈,卻還是乖乖把嘴閉上了。
他走過去開門。
“吱呀”一聲,木門開啟,賀維安側身進來。
孟懷澄狠狠瞪了他一眼,便閃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