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雪上了車,便規規矩矩坐在一邊,木箱也放在桌案旁。
車裡平白多了個人,空間雖不至于逼仄,謝明夷卻還是莫名覺得有些擁擠。
他不好表現出來,隻端起桌上瓷碗,喝了一口冰酪。
這冰酪放置的時間太長,口感欠佳。
謝明夷皺了皺眉,打量了陸微雪幾眼,連自己上唇沾染了幾點奶漬都未注意,語氣傲慢道:“正好我也要進宮一趟,你别多想,不是專程為了送你。”
說完,卻又覺得像是掩耳盜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有些懊悔。
空氣凝固了一瞬。
陸微雪的目光落在少年浸染得似蜜般晶瑩的嘴唇上,喉結微動。
藏匿于衣袖下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幽幽開口:“我以為,舅舅是心疼我。”
“咳咳咳咳……”喝第二口冰酪的謝明夷差點沒被嗆死。
陸微雪到底是有多厚的臉皮,才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話?!
謝明夷被嗆得咳嗽,眼淚都出來了,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病态的潮紅,下眼睑一顆紅痣若隐若現,顯得精緻的容貌更豔麗幾分。
陸微雪靠過來,耐心地幫他拍背。
謝明夷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便惡狠狠地甩到陸微雪臉上:“不用你幫我!”
【啊張牙舞爪的小兔子好可愛】
【陸狗還在猶豫什麼!趕緊給我狠狠地吻上去啊】
【壞兔兔就要被懲罰才對】
一方素淨的月白色絲帕蓋到臉上,順着鼻梁緩緩滑落,木質花香夾帶着隐約的奶香,甜絲絲的,一縷一縷湧入鼻腔。
陸微雪擡起手,将帕子接住,而後自然而然地放在衣服裡。
他的嗓音略啞:“舅舅好些了麼?”
謝明夷就這麼目睹了他的動作全程。
陸微雪……已經能隐忍到這種地步了麼?!
連他用過的帕子都能面不改色地收起來。
謝明夷心情有些複雜,此子心機之重,城府之深,不可知也。
正當場面有些僵持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外面傳來一陣嘈雜。
謝明夷撩開簾子,問:“怎麼了?”
棕山看起來有幾分憂心忡忡:“屬下也不知道,但遠遠地看着,像是禁軍開道。”
謝明夷眼皮一顫,禁軍向來隻在宮内,現在竟出現在宮道上,怕不是有大事要發生。
“清道!清道!所有人退到兩旁等候!”
騎着馬的禁軍身披铠甲,一路揮鞭呐喊。
“委屈少爺,一時半會怕是走不成了。”
棕山道。
謝明夷擺擺手,“無妨。”
馬車停在道旁,謝明夷放下簾子,端坐回去。
外面很安靜,隻有不斷交織的馬蹄聲,和風吹過旌旗的響動。
謝明夷佯裝閉目養神,卻悄悄擡起一隻眼,偷偷打量陸微雪。
陸微雪突然開口,輕聲道:“是我連累了舅舅,舅舅若不是為了送我,也不至于在這裡等。”
他的一雙眼眸如冰雪融化,赤誠熱忱。
要不是謝明夷看過話本,他差點就信了。
博同情、裝可憐,實在可惡!
他當即将一個軟枕扔出去,砸在陸微雪身上:“都說了不是為了送你!”
陸微雪默默把軟枕抱在懷裡,沉默不語的模樣倒真有幾分委屈。
“行了行了,君子論迹不論心,就算我沒有想送你的意思,這不也算是送你了麼?你别傷心了,聽到沒有?”
謝明夷抱着手臂,别過眼去,他的聲音一開始愧疚,最後又兇巴巴起來。
陸微雪卻輕笑起來。
謝明夷沒好氣道:“你笑什麼?”
陸微雪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注視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他的語氣輕柔——
“我笑舅舅太心軟,将來會被壞人拿捏。”
“不用你管!”
察覺到陸微雪的眼神,謝明夷心裡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他不耐煩地踢了踢桌腿,卻不小心将桌底暗箱踢開了。
裡面绛紅色的抹額立馬露出來。
陸微雪的眼神微變,“這是……”
謝明夷連忙将抹額抓在手心,使勁往袖子裡塞了塞,他有些慌忙,似是懷裡的寶貝唯恐被誰搶了去。
“别問你不該問的。”
他警惕的眼神打量着陸微雪,沉聲道。
陸微雪道:“舅舅如此寶貴這東西,那我不問就是了,隻是舅舅可千萬要放好,以防不軌之徒。”
除了你之外,還有第二個不軌之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