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着!”
穆釺珩推了身邊呆了的人一把,後者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恐懼的神色。
他拍了一下那人的馬的臀部,讓馬往黑熊身後奔去。
自己則夾緊馬肚,迅速射出一箭,正中黑熊肩部!
黑熊撲過來,巨大的熊掌掴住了一匹馬的脖子,那馬幾乎是飛出了兩米遠,馬上的少年來不及哀嚎便摔下去,他立刻昏了過去,頭上的血還在不斷滲出。
穆釺珩咬緊了牙,再一次搭上了弓,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氣,不容得半刻猶豫,箭幾乎是刺破了空氣,瞬間刺入了黑熊的腹部!
可這一箭對暴怒的黑熊來說不過是撓癢癢!
它狂奔着朝人群撲過來。
一時間,陣型大亂,養尊處優的公子少爺們哪經曆過這樣的情景,有的甚至吓得滾下馬來,呆在了原地。
獵犬面對如此野蠻的龐然大物,竟也膽怯地夾起了尾巴,嗚咽着逃竄。
蒼鷹盤旋在黑熊頭頂,爪子抓撓黑熊的肩、背。
但黑熊常年蹭樹止癢,厚厚的熊皮上俨然覆蓋了一層铠甲般的油,鷹爪的攻擊根本無濟于事。
“都别跑!别刺激它!”
穆釺珩邊喊邊拉弓,箭如霹靂般射出,但颠簸的馬背和不斷躲閃的黑熊——山谷的風太大,又讓他對方向難以把控。
跟何況行軍作戰,并不要求主帥百步穿楊,他的槍法天下無雙,可箭術相對來說,就沒有到天下無敵的地步了。
箭射中了,但對黑熊來說,全都如隔靴搔癢!
其他人哪還聽得進去穆釺珩的話,全部疲于奔命,吓得屁滾尿流。
護衛們舉着長矛和護盾,卻也一路退縮,隻能掩護着戰馬撤退。
山崖上,大臣們也亂作一團。
底下逃命的可是他們心尖上的兒子女兒,平日裡千嬌百寵,從未吃過一絲苦的,現在卻面臨着生命危險,他們根本無法淡定。
“皇後娘娘,請您派侍衛下去,救救微臣的兒子啊!”
年邁的老臣急急跑來,也不顧什麼禮法了,直接給謝書藜跪了下來。
謝書藜淡然地瞥了他一眼,“魏尚書這是做什麼?難道底下那群人全是酒囊飯袋?那麼多護衛都跟着呢,何況還有馴獸師在,誰會有生命危險?若在狩獵中丢了性命,那也是你這兒子生得沒用。”
魏尚書的臉一下子煞白,他烏青的嘴唇哆嗦着,“這……”
謝書藜看着這個多次上奏痛批自己的人,自诩是兩朝老臣,卻不過是個迂腐古闆之徒,他的兒子更是整日花天酒地,此次來狩獵也鬧了不少事,不過是想出風頭湊熱鬧罷了。
她扶着紫鸠的手站起來,冷漠的眼睛環顧面色惶恐的衆人。
“諸位大臣,今日晨間,本宮已經問過各位公子是否要參與此次圍獵了,明知山間有虎熊出沒,兇險無比,但各位公子還是毅然決然選擇參加,那要承擔任何後果,都是他們自找。”
謝書藜說罷,看向魏尚書,眼中劃過一絲譏笑,道:“魏尚書老糊塗了,扶他下去。”
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将面色萎黃的魏尚書拖走了。
衆人齊齊跪下,大氣都不敢出,這才意識到,山崖上竟遍布了皇後的人。
隻能在心底默默祈禱,自家孩子能跑得快些,千萬不要命喪于熊口。
謝明夷看着姐姐冷酷的背影,竟覺得她有些陌生。
在他的印象中,謝書藜永遠是溫和的,臉上永遠挂着笑。
有什麼東西,在慢慢脫離軌迹。
謝明夷不敢多想。
他緊張地看向山谷,下意識尋找一個身影。
是藍色,還是紅色?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他順帶着在找陸微雪。
方才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穆釺珩,根本沒人注意那個冷宮裡長大的九皇子。
但是——
但是現在!
狂風呼嘯,陸微雪一身紅衣,衣擺如綻放的曼陀羅。
他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更引人注目。
因為在疲于奔命的人群中,他是唯一逆流的那一個。
不同于穆釺珩的邊撤退邊掩護其他人,他孤身一人騎着白馬,朝黑熊疾馳而去。
這不是送死嗎?!
所有人都驚愕地盯着他,以為他是失心瘋了,已經預料到他被黑熊拍爛腦袋的可怕場景,大氣都不敢出。
而馬上的陸微雪旋身而起,白馬之上,一身紅衣缭亂——他竟生生立在了馬鞍之上!
幾乎是一瞬間,他從背後的箭筒裡抽出了三支箭,搭在弓上。
弓如滿月,三箭齊發。
電光火石之間,三支箭劃破長空,“嗖”的一下飛了出去。
謝明夷站了起來。
時間仿佛凝固了,宇宙洪荒再無絲毫聲響。
無人不心驚肉顫。
而後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
因為三箭全中,生生射穿了黑熊的雙眼、鼻頭!
而後黑熊壯碩的身軀慢慢倒了下去,發出轟然的一聲響。
陸微雪的箭術之準,出手之狠,震驚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謝明夷的手都在發抖。
他怎麼忘了……
飒沓如流星的前一句。
銀鞍照白馬。
是白馬,不是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