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夷強忍住那種心被挖了一塊的不适感,伸手去開門,門卻率先自己打開了。
門前,站着面色陰沉的陸微雪。
他手裡拿了件披風,淺淡的眸色中似摻了血,隐隐透出暗紅。
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裡,宛如鬼魅。
謝明夷吓了一跳,以為陸微雪必定是要來報複他了,想到話本裡描述的那些得罪陸微雪的人的慘狀和下場,心口跳得愈發劇烈,他下意識後退兩步,看到旁邊桌子上放着一把短刀,便趕緊拿到手中,拔出刀尖對着陸微雪:
“士可殺不可辱,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到時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陸微雪靜止不動了。
謝明夷以為是自己的威懾起到了效果,本想松一口氣,卻聽見男人低啞的聲音:
“如果舅舅想要我的命,那就給舅舅。”
謝明夷猛地擡頭,卻見陸微雪已經來到他面前,主動将胸口靠近了鋒利的刀尖。
謝明夷手一抖,“嘭噔”一聲,短刀掉落在地,刀柄上鑲嵌的紅瑪瑙在黃金蛇紋上閃出妖異的光。
陸微雪的眼中劃過一絲柔情,他微笑道:“舅舅果然舍不得殺我。”
“誰舍不得了?我隻是……”
謝明夷本想反駁,但在看見陸微雪驟然冷沉的臉色時,又乖乖閉了嘴。
他放軟了語氣:“好了,說吧,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反正也逃不了了,看陸微雪這樣,也不是要來殺他的,謝明夷幹脆放松下來。
身上忽然一重,是陸微雪将披風幫他披上了。
陣陣暖意傳來,謝明夷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受凍了許久。
男人沉吟片刻,道:“若我不那樣做,隻怕舅舅不願意離開賀家,但此事太過兇險,恐怕外面已有太子的眼線,為防事情鬧大,隻好委屈舅舅了。”
見他說得認真,解釋得不無道理,謝明夷隻能見好就收,不再追問。
陸微雪笑了笑,“隻是沒想到舅舅一醒來反應就這樣激烈,怪我太着急,沒跟舅舅說清楚,讓舅舅白白擔憂。”
他的目光越發熾熱,盯着少年,“舅舅,你剛剛,是準備跑嗎?”
心事被戳中,謝明夷沒由來的慌亂,他幹脆直接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蠻不講理道:“我隻不過是在找鞋,我的腳好冷,把鞋給我!”
他蜷起小腿,讓腳懸在空中,以免接觸到冰涼的地闆。
少年蠻橫驕縱的樣子并不讓人覺得厭煩,反而有幾分可愛。
陸微雪坐到他旁邊,将他的腳放在自己膝上。
“你做什麼!”面對如此輕浮的舉動,謝明夷的臉一下子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立刻開始反抗。
“舅舅的鞋髒了,洗完還沒有晾好……”陸微雪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看着臉通紅的謝明夷,微微眯了眯眼,慢條斯理道:“舅舅睡了這麼久,該用膳了,如果舅舅不願意這樣,那我隻能抱着舅舅了。”
謝明夷不敢動彈了,旁人可能隻是恐吓,但他無比清楚,像陸微雪這麼古怪難以捉摸的人,一定會說到做到。
陸微雪看着他乖巧的樣子,滿意地勾唇一笑,随即更湊近了他一些,拿勺子舀了粥,送到他嘴邊,道:“不燙。”
距離突然拉近,謝明夷的身體更僵硬了,他的小腿被迫垂了下去,足尖在空中晃蕩着,除了屁股沒在陸微雪懷裡,這跟直接抱着也沒有任何區别!
久違的羞恥感在腦中轟然炸開,謝明夷的臉紅得快要滴血,嘴唇遲遲不肯張開,以至于忽視了瘋狂更換交疊的字——
【是誰家的小兔子害羞得快要哭了呀?】
【對付咬人的壞兔隻需要一招!】
【央央臉皮這麼薄,很容易就要被騙上x了呀】
“舅舅?”
暗啞生澀的聲線從頭頂傳來,又催促了他一遍。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謝明夷咬咬牙,遲頓地張開嘴,紅着臉把香甜軟糯的粥吞了下去。
陸微雪舀了一勺有一勺。
謝明夷不得不跟着吃。
少年嫣紅的嘴唇含住白瓷勺,偶爾伸出一小截猩紅的舌頭,将瓷勺裡甜糯的紅豆卷走,像小動物一樣舔舐幹淨。
陸微雪看着他,喉結滾動,身體不得不彎了彎,一抹血紅從脖頸悄悄攀上耳根,他的動作變得不自然起來。
謝明夷卻沒意識到這些,隻是覺得,周圍似乎越來越暖和了。
一碗粥下肚,填飽了肚子,謝明夷又羞憤起來。
陸微雪是有什麼怪癖嗎?
這根本就是把他當成了小孩耍!
他剛想結束這荒謬的一切,擡起臉,陸微雪卻率先開口:
“睡吧,夫君會守着你的。”
什麼?
謝明夷眨眨眼,看着那張俊美的臉朝自己靠近。
陸微雪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
冰涼柔軟的觸感轉瞬即逝。
謝明夷瞪大了眼睛,瞳孔開始慢慢渙散,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說不出話。
昏過去之前,他看到最後一行字。
【瘋了吧?!提前進入禁脔支線了?這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