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期間,謝明夷一直殷勤地為賀維安夾菜。
“維安,不知你找我有什麼事?”
上菜的間隙,謝明夷問道。
沒等賀維安回答,謝丞相倒先開口:“賀公子不過是上門拜訪,哪有那麼多事找你?吃你的吧。”
謝明夷反駁道:“才不是,賀公子與我可是至交好友,就算是來探望我也算是一樁事啊,怎麼會沒事找我呢?你說呢,維安?”
他咬着筷子,殷紅的嘴唇含着白玉筷,模樣看起來單純又無辜。
叫起人的名字來,如耳鬓厮磨般親密,磨得人心癢。
賀維安的喉結滾動了幾下,開口道:“确有一點小事,要知會國舅爺。”
謝丞相被他們兩個聯合一噎,朝謝明夷吹胡子瞪眼了好一會兒。
謝明夷則吐了吐舌頭,得意地笑個不停。
一頓飯結束,謝丞相離開,去書房處理公務了。
讓丫鬟小厮們把碗筷撤下去之後,屋内隻剩下謝明夷和賀維安兩個人。
謝明夷開門見山,徑直問道:“是賀姑娘要你把藥送來嗎?”
賀維安心頭一緊,雖然他的目的被猜對,但沒由來的,莫名有些失望。
他掩蓋住那些多餘的情緒,溫和道:“沒錯,若昭告訴我,距離你拿走藥已經有七日了,配好了新的藥,卻遲遲不見你來,便讓我送來,正好也拜訪一下丞相大人。”
謝明夷點點頭,便伸出手,“那把藥給我。”
他的語氣向來驕縱,總是不由自主地命令别人,頗有種高高在上的意味。
賀維安的目光落到那隻瑩潤的手上,沒說話,動作輕柔地将一個葫蘆形的細長藥瓶交了過去。
若是别人,他一定會厭惡,可謝明夷的态度越不好,他反倒越覺得這正是他的可愛之處。
就像家裡長得格外漂亮的小孩子,再蠻橫無理,也不舍得碰一下,唯恐傷着他。
謝明夷掂了掂,皺了皺眉,心中劃過一絲異樣。
他總覺得……藥瓶一次比一次輕。
“怎麼了?”賀維安察覺出不對,連忙問道。
謝明夷搖了搖頭,興許隻是他多想了。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進宮……”
說着說着,突然想到什麼,便沒了聲音,整個人也蔫了吧唧的,如一朵寒風中的花,被摧殘得萎靡不振。
賀維安望着他,“明夷是有什麼難處嗎?”
謝明夷重重地歎了口氣,把自己的頭發都抓得亂糟糟的,捂着臉,痛心疾首道:“皇後娘娘說了,讓我沒事盡量别入宮,我該想個什麼借口進宮呢?”
賀維安淺淺一笑,随即道:“既然如此,若明夷不嫌棄,那便和我一同入宮吧。”
謝明夷眼睛一亮,笑道:“可以嗎?”
賀維安點點頭,解釋道:“我在幾天前入了翰林院,午後本來就是要進宮的,明夷若能陪我一同去,那我也好有個伴。”
“太好了!”謝明夷一下子站了起來,激動地握了握賀維安的手。
這樣一來,他不光能給十五皇子喂藥,還能找機會面見陛下,把賜婚的事說清楚。
既然姐姐和許小姐那邊都說不通,那他直接找陛下就好了。
謝明夷沉浸在自己解決問題的舒心中,全然沒注意到賀維安越來越紅的耳廓,以及受寵若驚的神色。
半個時辰後。
謝明夷在簡樸的馬車上下來,隻覺得渾身都坐得要散架了。
若不是不想驚動父親,他才不會屈尊降貴,坐賀維安這輛小得不能再小的馬車。
“明夷,我得先去翰林院了,晚些再過來找你。”賀維安溫聲道。
謝明夷點點頭,“好。”
兩人就此分道揚镳。
謝明夷本想先拐道去毓慶宮給十五皇子送藥,迎面卻遇上了陸摯瑜。
“小舅舅。”陸摯瑜率先朝他打招呼。
謝明夷沒法躲了,隻好道:“三公主,好巧啊。”
陸摯瑜笑道:“好久不見小舅舅了,不知小舅舅這是要去哪?”
謝明夷本想實話實說,看到陸摯瑜身旁的宮女時,卻話鋒一轉,道:“我想去見陛下。”
那宮女手中提着食盒,明顯是要送往哪個宮裡的,而陸摯瑜性格和貴妃一樣,不問世事,不會去登誰的門,這裡又不屬于後宮的範疇,想來想去,必然是要去給皇帝送東西的。
宮女行了禮,道:“國舅爺也要去見陛下嗎?正巧咱們公主也準備去呢。”
陸摯瑜便順勢邀請:“既然正好打了照面,那就一起吧,小舅舅。”
謝明夷正愁怎麼瞞着謝書藜打聽到陛下的下落,這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他點點頭,欣然接受了陸摯瑜的提議。
到了金龍殿,便先令太監通報。
等候的片刻,陸摯瑜神色有些不安。
謝明夷疑惑地看着她,“公主怎麼臉色不太好?”
宮女答道:“國舅爺有所不知,陛下病情又加重了,不怎麼見人,公主殿下幾次三番地來給陛下送吃食,總被拒之門外,公主是擔心這次也見不到陛下呢。”
陸摯瑜扯起一個勉強的笑,“父皇久病,不想見人,也是應該的,小舅舅,若父皇今日也不見人,你不要難過,因為……”
正說着,太監便出來了。
他一闆一眼地通傳皇帝的吩咐:“陛下有令,謝小國舅可以入内。”
說完,便做了個“請”的動作。
“那我們公主呢?”宮女聽着不對,急忙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