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夷拐過一個彎,來到禦花園深處。
從這裡再經過一座宮殿,便能到達毓慶宮。
他沒有忘記給親外甥喂藥的事。
興許是解決了心腹大患,謝明夷的步伐越來越輕快。
經過一處涼亭時,他的手腕卻猛地一緊。
謝明夷心裡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他錯愕回頭,便見陸微雪面色不善地盯着他,而自己的手腕正被他緊緊握住,力道極大,攥得他生疼,大有死也不放開的架勢。
更可怕的是,陸微雪眼裡的狠戾。
“你……你幹嘛?”
謝明夷有些心驚,下意識想起“銀樣蠟槍頭”這回事,該不會是他方才在金龍殿的胡言亂語,又讓陸微雪想起了這檔子事,要和他算賬吧?
他連忙環視四周,此處有些荒涼,人也走動得少,一時半會恐怕是不會有人來了。
【被逮住了呢~小兔子】
【清場啦清場啦!閑雜人等通通清走】
【又處于暴怒的邊緣了吧?又想把不乖的老婆拆吃入腹了吧?】
謝明夷雖然看不明白這些字表達的意思,但隐約能感受到,接下來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跑!
謝明夷猛地一甩胳膊,想掙脫陸微雪的束縛,卻沒想到陸微雪的手掌竟比鐵鍊還堅固,這麼一甩,非但沒甩開,身體還被帶得搖晃起來,險些摔倒在地。
“舅舅。”
不知何時,陸微雪與他拉近了距離,男人的胸膛緊貼着他的後背,為他提供了一個穩固的靠背。
遠遠望去,就像是陸微雪将他從後邊攬在了懷中。
撲通、撲通。
謝明夷分不清劇烈的心跳聲,是他的,還是陸微雪的。
低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舅舅剛才對父皇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原來是要再羞辱他一遍。
謝明夷忍着想殺人的沖動,選擇作戲作到底:“當然是真的,我所說的,句句屬實。”
“哦?”
幾根手指突然撫上他的腰,隔着厚厚的衣料,輕輕揉弄了一下。
敏感部位被觸碰,謝明夷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身體一瞬間便軟了,忍不住想要傾倒。
“舅舅這裡不行嗎?”
陸微雪的嘴唇停留在他的耳畔,熱氣撲散。
謝明夷已經開始發抖,心裡劃過一抹異樣的感覺,如果順應身體本能,他甚至會直接癱倒在地,可陸微雪死死扣着他的手腕,導緻他隻能僵硬地站着——
還要竭力穩住身體,不要靠在陸微雪的懷裡。
“我、我哪裡都不行,滿意了嗎?”
謝明夷咬着下唇,生理性憋出來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打算接受陸微雪這個大魔王的侮辱。
來吧,就算是狂風暴雨,他也不怕。
正當謝明夷閉上眼,等待陸微雪的嘲笑與奚落時,誰料陸微雪卻放低了聲音,問:
“可舅舅是怎麼知道自己不行的?”
沒等謝明夷回答,他又反問:
“難道舅舅曾經,嘗試過?”
如果謝明夷回頭,便會知道陸微雪此刻的表情有多危險。
但他眼神亂瞟,隻想着将撒謊進行到底:
“我……我自然是試過的,難道你不知道嗎?很多人的府裡,都有專門、專門教導那種事的……”
手腕上的力道驟然加緊,謝明夷吃痛,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脾氣一下子上來了,猛地轉過身,皺眉叫道:“你到底要幹嘛?本少爺不能人道也惹到你了?難道你最讨厭不能人道的男人?那我走得遠遠的行了吧!”
【沒事的寶寶,你不需要很行】
【像央央這樣萌萌的小兔子,是不需要幹辛苦活哒!】
……
陸微雪盯着他,慢慢放開了他的手腕。
謝明夷揉着發紅的手腕,卻發現陸微雪的神情格外平靜。
平靜得讓人壓抑,窒息。
就好像已經出離憤怒了一般。
“呵。”陸微雪突然冷笑一聲,語氣譏諷道:
“舅舅還真是會戳人心,知道刀往哪裡使最疼。”
謝明夷疑惑地看着他。
随即反應過來,肯定是陸微雪自幼不受重視,沒人教導過他那方面,所以聽他這麼一說,脆弱的小心靈承受不住了。
謝明夷說的确實是真的,大多數貴族子弟都是這麼過來的,不是房裡的丫鬟,就是一些不為人知的女人。
但丞相府沒有這回事。
他之所以會知道這個,還得是多虧了孟懷澄。
孟懷澄曾繪聲繪色地跟他描述,孟家大哥孟懷瀾房裡的大丫鬟是有多麼的刁鑽,全仗着孟懷瀾的寵愛,隻等有一日能擡作姨娘,做孟懷澄的半個嫂嫂。
那時謝明夷不懂,便問孟懷瀾怎會寵愛一個丫鬟?
在他看來,下人就是下人,恪守自己的職責便好,哪裡有那麼多牽扯?
孟懷澄便将“通人事”這方面的情況跟他講了個詳細。
謝明夷就這樣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思緒回轉,他再看向陸微雪,眼神中便多了幾分複雜的悲憫。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
謝明夷歎了口氣,難得主動安慰:“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以後會有自己的房裡人的,無需自卑……”
陸微雪盯着他,緩緩道:“舅舅的房裡人,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的聲音中蘊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
陸微雪竭盡全力抑制着内心偏執的念頭,這些見不得光的想法瘋狂蔓延,在他的血肉裡紮根,如惱人的藤蔓,無論如何都割舍不掉。
“這個……”謝明夷忽然笑了,眼神中多了幾分柔和。
“自然是貌美驚人,又愛讨巧逗趣,皮膚白,眼睛大又圓,臉蛋還很軟。”
他所說的房裡“人”,是按照暴雨來描述的。
“最重要的是,對我很好,還很黏我,每次我要出門,它都很不舍得,我得哄着它……”
謝明夷全然沒注意到陸微雪越來越冷的神色,自己隻一味地陶醉在對小狗的誇贊中。
“我從未見過,像它那般讓人忍不住心生愛憐的……”
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天旋地轉。
身上一輕,謝明夷被陸微雪抱起來,放在涼亭的石桌上。
他懵了,兩手撐在身後,手心貼着冰涼冷硬的桌面,看着陸微雪湊過來,身體便不由得往後仰——
陸微雪越靠越近,竟如欺身而上一般。
他的眼眸就像冷宮裡的漫漫長夜,含着散不去的陰暗潮濕。
這是謝明夷第一次聽到他明顯流露出的哀求:
“舅舅,别折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