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呈冷笑一聲,“看來在乎我這小舅舅的人還真不少啊?!”
“但是——晚了!”
他湊近謝明夷,陰測測地道:“小舅舅,你死了,得有多少人傷心啊?那我更要拉你一起下地獄了!”
說着,手掌的力道猛然加大!
喉管的空氣全被擠壓出去,眼前一陣陣發黑。
就這樣結束了吧。
隻是,謝丞相的長壽面要浪費了。
謝明夷閉上眼睛。
沒關系,反正本來也不好吃,又硬,又鹹。
“嗖”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劃破了空氣。
刹那間,謝明夷隻覺得脖子上的束縛全都消失了。
大口大口的新鮮空氣湧入身體,謝明夷劇烈地喘息着,從未覺得一呼一吸都是那麼珍貴過。
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謝明夷呆楞回頭,隻見陸澤呈四肢張開,仰躺在地。
一隻冷箭不偏不倚地貫穿了他的左眼,濃稠的血在他腦後慢慢沁出。
而他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眼裡寫滿了恐懼和不甘。
謝明夷轉過來,便看見持弓的陸微雪。
殺了陸澤呈的,正是他滿口誇耀的弓箭。
陸微雪還維持着射箭的姿勢,寒夜的風裹挾他的白衣,整個人都如月色屋檐上最晶瑩的那片雪花。
隻是他的神色很冷。
冷得讓謝明夷不敢觸碰。
心髒被密密麻麻的疼痛吞噬,謝明夷的眼前一陣陣模糊。
白色的影子左搖右晃,随着阖上眼皮的一瞬間,如幼年時推倒的雪人那般,轟然倒塌。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有人及時跑過來,将他摟在懷裡。
渾身的疼痛都已經痛到麻木。
謝明夷終是暈了過去。
——
一片死寂悄然落下,将整個皇宮都籠罩起來。
這場雪來得很巧,落在為了慶賀小國舅生辰而挂的燈籠上,本來是錦上添花的一樁美談,卻無一人敢為此歡呼雀躍。
大大小小的道路上,隻有禦林軍整齊的腳步聲。
宮人們都被驅逐到了殿内,集中看守。
人人皆是惴惴不安,為将來的命運憂心忡忡。
皇宮像個癱瘓的老人,無力地倒在雪地裡。
矗立于中心的金龍殿,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燈火通明。
謝書藜将頭上的珠钗一隻隻摘下來,直到一頭長發都被放下,不着任何裝飾。
她将手浸在雪水中,任憑手指冷得發紅。
接着開始洗臉,涼入骨髓的水撲在臉上,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不用照鏡子,謝書藜便知道,自己臉上本就不多的妝容,一定被洗淨了。
這麼多年的禁锢與壓抑,就在今年冬天第一場的雪中,全部被洗去。
身後傳來腳步聲,謝書藜沒有回頭。
“還在怨我嗎?”
她的語氣中透露出嘲諷。
“我可不像你們,這麼在意這些情情愛愛的,隻要是我想得到的,誰也阻止不了。”
謝書藜站起來,轉過身,看着不遠處的陸微雪,淡淡一笑,道:
“你那是什麼表情?想殺了我?”
陸微雪揚起下巴,并不掩飾:“如果不是他在意你,那我真的很想。”
謝書藜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眼睛都笑彎了,她一邊将銀白的鬥篷披在身上,一邊道:“難道我還要向你道謝?”
她一步步走到門邊,看到兩道黑色的影子越來越近,便停下了腳步,道:
“可惜,不管你怎麼為夷兒着想,我這個弟弟都不肯喜歡你,他真正喜歡的人是誰,你以為你很清楚,但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那幾年,喜歡穆釺珩對于夷兒來說,早就深入骨血了。”
“等你登上皇位之後,依你的性子,就算夷兒喜歡的另有他人,你也要将他綁在身邊,對嗎?”
謝書藜看着兩道黑色的影子明顯一頓,滿意一笑,繼續說:
“就算他恨你,哪天想要你的命,你也會親手給他遞刀,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