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桁聽着他沒來由的馬屁,幹笑兩聲,說:“有勞大人将這些孩子送回城内,我二人随後就到。”
劉卓咧着嘴呲牙笑道:“這孩童失蹤案,公子算是立了頭功,小人也跟着沾光。至于這些收尾的雜事,交給小的即可。小人即刻知會讓人來領。隻是這回總該送去義莊了,這麼多屍體停在城内也不是個辦法.......”
周桁知道劉卓這是在說昨日攔他的事情,便賣他這個面子,笑道:“大人安排即可。”
劉卓得了話,心滿意足地指揮着他的手下,給屍體裹上草席,擡上驢車,吆喝着走了。
周桁目送這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隊伍,領頭的人喜笑顔開,随車的人說說笑笑,車上簡陋的草席下,是一個個夭折的孩子。
“世事無常,稀疏平常的一面,也許就是永别。”謝暄的聲音仿佛穿破雲霄,遠遠落在周桁心中。
周桁歎了口氣,說:“我們也回去吧。”
二人并肩走着,漸起的風繞過發梢,周桁雙手緊緊揪着自己的衣袖,咬了咬唇:“對不起。”
謝暄雙眸微擡:“為什麼?”
周桁沉默不語,心中覺得自己對謝暄的脾氣來的莫名其妙,明明謝暄沒做錯什麼。
林間小路變得悠長曲折,彎彎繞繞看不到盡頭,謝暄:“你說過,人有七情六欲,不必忍着,不必克制自己。”
謝暄有千言萬語堵在口中,他想說,我希望你對我耍脾氣,我喜歡你沖我使性子。
可是他不能說,如果周桁不需要他,他不會越界。
謝暄喉結上下動了動,說:“你為什麼總在解釋,為什麼總說對不起,為什麼......”
為什麼總是小心翼翼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周桁扯了扯幹澀的唇,扯出一個自覺完美的笑,說:“你說的對,我會改的。”
二人各懷心事,一路相顧無言。
周懷瑾何南荀早已從城西回來。
南荀正悶頭喝茶,見人來了,一口熱茶沒咽下去就開始喊:“大發現!大發現!”
知道南荀在賣關子,周桁配合道:“什麼大發現,找到那個孩子了?”
周懷瑾竄到兩人中間,擋住南荀的視線,說到:“孩子不是在城南嗎?早有守衛來報,說屍體都已經送往義莊了,不是七個嗎?哎呀!你臉上的血痕怎麼回事?”
劉卓那幫人辦事是挺周到,就是着三不着兩,傳話也傳不明白。
周桁擺擺手示意自已無事,說:“小六也在裡面,孩子還是少了一個。”
南荀本來是想瞧瞧周桁那張冠絕天下的臉傷得如何,轉到身後這才發現周桁左後肩殷紅一片,驚道:“怎麼回事!”轉頭沖謝暄吼道:“你怎麼回事!人在你跟前都能傷成這樣......”
周桁一把薅住似乎要跳起來指着謝暄鼻子罵的南荀,周懷瑾擋在自家師弟跟前,兩人竟然都不作聲,任由南荀胡鬧。眼見南荀像脫缰的野馬般拉不住,周桁撤下手捂着自己的肩膀,似弱柳扶風般靠着身後的桌子,俨然一副搖搖欲墜支撐不住的樣子。
眼見周桁要倒,南荀也不鬧了,忙着就要去找郎中,謝暄兩步上前,一把将周桁攔腰抱起,周桁雙眼陡然睜大,身體忽然懸空導緻他雙手不自覺環住謝暄的脖子。
明明抱着一個大男人,謝暄卻絲毫不見吃力,大步上了樓梯,南荀跟在後面罵罵咧咧,作勢就要上樓,被周懷瑾一把環住脖子拖走了。
周桁一路将頭埋得低低的,謝暄的氣息環繞着他,這會子似乎真的有些暈了。
謝暄細心為皺痕處理好傷口,換了身衣服,四人圍在一起談論正事。
“方才說的好好的被打斷了。”皺痕抿了口熱茶,說:“你們在城西發現什麼了?”
周懷瑾正要張口,南荀搶先一步:“我們在城西看着範如美了!你猜他去幹什麼?他去拜觀音去了!”
被搶了話頭的周懷瑾瞪了南荀一眼,撇撇嘴,腹诽道:“明明是我發現的。”
周桁面露疑惑:“拜觀音?”
南荀從座椅上跳下來,模仿着當時的場景。
“我們循着那什麼符,一路到了城西,那裡有座觀音廟。我們撞到城主府的守衛守在那廟門口,便打定主意進去看他一看,撞到範如美似乎在跟什麼人密謀,隻可惜讓那同黨跑了。”
“還不是你打草驚蛇。”周懷瑾的聲音清亮亮的。
周懷瑾本想小聲抱怨一下,沒料到南荀說到這裡停住了。
南荀一臉不服,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什麼叫我打草驚蛇,誰知道那守衛竟見過我,提早去通風報信。再說,小爺長得如此出衆,他會記得我再正常不過了。”
周懷瑾白了他一眼。
周桁眼睛在二人之間來回轉了幾圈,頓時啞然失笑,“真是歡喜冤家!”
笑了一陣,謝暄将氣氛帶回正軌:“有何怪異之處?”
“範如美說怕自己死了之後像他那些祖宗一樣不得安生,去求求菩薩保佑他死後能永享極樂。可那廟裡供的分明是送子觀音。”南荀剛停下來喝了一口茶,就聽見周懷瑾接了他的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