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桁被常辭牽着上了馬車,朝身後跟着的榮谷招了招手,榮谷一直目送馬車遠去,周桁眼睛看不見,隻聽見常辭說:“爺爺别送了!”
榮谷的發妻早早就去世了,隻留下一個兒子,兒子長大之後也離開這座小鎮嗎,早早去了别的地方。榮谷就自己守着這一方小院,守着妻子,在這裡獨自過活。曾有人勸他,人要往前看,可是他就是放不下。
剛出小鎮沒走上多遠,馬車就停了。
“怎麼了?”周桁看不見,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格外緊張。
“沒事。是蒼山來的消息。”謝暄說着。
幾乎是同一時間,祁項連也收到了自家掌門的密信。
“謝兄,周兄,多謝二位仗義出手,咱們就此分别,在仙門大會再見吧!”祁項連說着,看向周桁:“周兄,你也不必過分憂慮,等到了大些的城鎮,自然就能找到好點的郎中來為你診治的。”
明溯也在一旁安慰:“是呀!是呀!都說好人有好報,你肯定會好的。”
周桁一一謝過,待那兩人走了,周桁問:“仙門大會?”
謝暄答道:“仙門百家一段時間就會舉辦大會,用以切磋,試出同輩之人修為高低。”說着又是一頓,“試劍大會這樣的名字才是常見的,像這樣連個具體的名字都不知道的鮮少見到,或許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不方便直接說的。”
周桁是有些擔心的,問道:“不知是不是有關于禁術的?如此着急,我隻能想到這個了。”
謝暄重重點頭,忽而想起自己一貫都是點頭搖頭,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可是現在周桁看不見了,他得改變自己的習慣,故而又說:“你說的對,我們早些趕路,為你治眼睛。”
周桁是不願意這麼麻煩謝暄的,可是現如今自己這個樣子,真是恨自己不争氣。
兩大一小很快來到一座小城,陸陸續續看了幾個郎中,說法都差不多。
大概意思就是周桁摔了腦袋,沒能及時處理,導緻顱内瘀血,這才看不見了。這樣的失明是暫時性的,叫兩人不必憂心,過上些日子自己就會好了。
所有郎中聽見周桁從山崖上掉下去還能好端端地活着,都是驚訝不已,說他福大命大。
周桁也懷疑過,自己從那麼高的山崖摔下去,居然還活着,隻是受了點輕傷,這很奇怪。
謝暄在他脖子上挂了個東西,他一開始很抗拒,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觸手細膩溫滑,像是塊玉。
周桁看不見,擔心是什麼名貴的東西,推脫着不要。
“這裡面是那團鬼霧。”謝暄解釋道,“我将他的屍骨化靈引到裡面去了,玉屬陰,可養着它。在懸崖底,也是它救了你。”
周桁其實有些不信,那鬼霧都沒個實體,是怎麼救的他?
由于某種原因,他不想問。
看最後一個郎中時,那郎中眼神示意謝暄将周桁先支開。
謝暄明白這是老郎中有話要單獨跟他講,将周桁先送回馬車上,叮囑常辭道:“阿辭,哥哥落了東西在醫館,你在這裡好好守着哥哥,我回去找東西,很快回來。”
謝暄走後,周桁兀自言語:“隻會用丢東西這一個理由。”
謝暄回到一醫館,那老郎中将他按在凳子上,說:“你帶他看了這麼多郎中,可有問過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也沒見好?”
謝暄誠實回答:“都說這是瘀血,過幾日自己就能消。”
郎中:“那你可有發現他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謝暄不用想都知道,說:“他最近總是不開心,我很擔心。”
郎中一拍手,說:“這就對了!他心氣郁結,自然好得慢,你想辦法,讓他開心些。雖說這隻是暫時的失明,可是拖的時間久了到底是有些影響的。”
心氣郁結?
謝暄點點頭,開始絞盡腦汁想着怎麼樣周桁開心起來。
他給周桁買糖人,他不喜歡,給了常辭。
他給周桁說了南荀和周懷瑾的最新消息,他聽見了也隻是笑笑,随即又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
他一貫不苟言笑,隻能讓常辭想辦法,常辭給周桁講笑話,周桁會捧場,但謝暄知道他是為了不讓常辭傷心。
他看不見,謝暄就做他的眼睛,說着路上看見的風景趣事,硬生生将自己從高冷仙師變成能言善辯說書人。
好像謝暄怎麼做,周桁都有辦法将自己用一層看不見的紗裹起來,将自己與外界隔離。
明明他自己也知道,這隻是暫時的,為什麼還會這樣呢?
這天,終于有個好消息傳來了。
“周桁,師兄和南荀來消息了。”謝暄試探着周桁的反應。
周桁明顯愣了一下。雖然他總是将自己封閉住,可還是很關心常辭的病。
見他總算有了點反應,謝暄總算松了口氣,說:“他們說,已經拿到了蓮心蠱,阿辭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高興嗎?”
周桁微微一笑:“高興啊,阿辭能好起來,我總算能放心了,怎麼會不高興呢?”
謝暄微微一怔,眼眶微不可察地紅起來。
他再怎麼後知後覺也發現了,周桁在推開他。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