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坪塘鎮時,沈雁回自稱是在外遊曆的人,難道她出現在這裡也是遊曆經過此處嗎?難免也太過巧合了吧。楊争雖然說話不好聽,但是偶爾有幾句還是很有道理的,時間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謝暄拉着周桁躲在牆角邊上,周桁從他後面探出頭去看那抹紅色的身影。謝暄将周桁的頭按了回去,說:“先前探子來報,說接應範如美的人是個女子,她最後進了城主府。”
周桁問道:“可有說明那女子的外貌特征?或者有沒有什麼辨認的标志?”
謝暄:“沒有,那女子警惕得很,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的,連一隻手都沒露出來,隻是看身量說是個女子,又因為站得遠,連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不然還能用留聲石辨認一番。”
周桁緊盯着沈雁回,說:“我直覺在這裡遇到她定然不是巧合,我們要不要直接跟去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去往城主府。”
謝暄搖搖頭,“不必了,姑且當她是城主府的人,沒有壞處。方才我四周看了一下,這城裡到處都是周邵的耳目,我們不好直接跟着她,先去找師兄會合。”
周桁這才回頭去看,原來他們隻顧着往前跑,南荀和周懷瑾早不知到哪裡去了。
周桁朝二人緊緊牽着的手看了一眼,心虛地與謝暄對視一眼。
雨還是沒有要停的意思,周桁與謝暄躲在屋檐下,屋檐之下還站着許多和他們一樣躲雨的人。深巷之中,周桁的正對面,一對男女互相依偎,男子将女子的頭緊緊摟在懷裡,輕輕親了親她的額頭,那女子羞怯地拍了拍男子的胳膊,将頭深深埋進男子的胸膛。
周桁在一旁看得臉熱,一雙眼睛無處安放,四處亂瞟之時冷不丁撞進謝暄眼裡,周桁慌忙錯開,不知道該看哪裡。
周桁紅着臉在心裡狂風呼嘯:青天白日,世風日下!
這雨來得急,走得卻慢悠悠的,街上不斷有人過來巡邏,周桁擔心他們在這裡停留太久會招來周邵的耳目,一轉身看見謝暄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塊破木闆,舉在頭頂上,說:“我們先去探子盯梢的地方,哪裡更加靠近城主府,師兄他們會去找我們。”
周桁點頭,站起身忽覺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就失去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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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對上謝暄略顯慌亂的眸子,周恒想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說話。
周桁發隻記得昏迷之前腦子裡一片空白,而現在,腦子裡則是一片混沌,他隻覺得自己腦子裡好像被什麼東西塞滿了,好像要被什麼東西給撐爆了。
謝暄端着藥在一旁焦急地呼喚着周桁的名字,周桁聽見謝暄的聲音忽近忽遠,就是感覺不真實,像是做夢一樣。
周桁看見自己的娘親了,看見了他的師父,看見了他的兄長,看見了裴雲起,看見了謝暄。
記憶中的謝暄與周桁眼前的謝暄重合,耳邊傳來在陣陣嗡鳴聲,周桁忽然坐起身,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心肝脾肺好像都要咳出來了,隐約覺得喉嚨裡好像卡着什麼東西,周桁本能地抓起手邊的帕子,猛然嘔出一口血來。
謝暄早已經放下藥碗,輕輕為他拍着背,紅着眼眶将周桁圈在懷裡,一隻手輕輕撫摸着周桁的頭,嘴裡輕輕呢喃:“沒事的,沒事的......”
謝暄這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周桁突然暈倒,他吓壞了,不管不顧将周桁抱回他們的據點,好在人們隻顧着躲雨,巡邏的官兵也不糊那麼盡職盡責,沒有人過多地關注他們。
周桁昏迷的時間不長,在他們出發之前他就已經找長清真人了解過周桁的身體情況,也問過大概會有什麼突發情況,所以盡管心裡很慌張,他還是能在關鍵時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周桁窩在謝暄懷裡,由着謝暄摟着自己,隻是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
都想起來了。
——
九年前,周桁在晉城與謝暄相識,然而兩人相識時間不長,卻總是能将常見面,兩人都是修仙界的翹楚,周桁更是半仙千華散人的徒弟,因着這一層關系,修仙界經常有人循着他比試,要看看半仙教出來的徒弟到底有哪裡不一樣。周桁其實不大願意和那些人比試,他劍不出鞘,三兩招就能将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後來放話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挑戰。
而周桁曾看見謝暄出招,瞬間被此人吸引,沒想到二人又在晉城内相遇,交談幾句周桁覺得謝暄此人和其他人截然不同,居然能跟他打平手,于是樂意接受謝暄得每一場比試邀約。他們是修仙道路上的對手,更是能相聚一堂的朋友。
後來,周逸要求他回家定親,周桁不願意,他無意于男女之情,不願意耽誤人家姑娘的青春年華。可是一向慈愛的父親居然強迫他,強迫他與臨城城主的女兒結親。
周桁從五歲開始就待在千華散人身邊,向來自由散漫,他不願意的事情,誰都不能強迫他。
在一個沒有星星的晚上,周桁走了,走之前他去見了自己的娘親柳夫人,柳夫人支持周桁。周桁很開心,他隻知道柳夫人那晚摸着他的頭,紅着眼眶,格外地溫柔,柳夫人甚至給周桁炖了一碗湯,周桁一滴不剩,全都喝掉了。
周桁出了城主府的大門,拐角遇到了個侍衛。
是裴雲起。
裴雲起問周桁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周桁也不記得自己究竟答了什麼,隻知道裴雲起轉身回府的背影格外的決絕,比他這個即将離家出走的人還要決絕。
周桁不喜歡禦劍,一路策馬揚鞭,想着先去見見謝暄,告訴他這個瘋狂的流浪計劃,反正他現在孤身一人,師父向來縱容他,不會說什麼,大不了等他的父親氣消了,再回去認個錯。
誰知竟是永别。
萬骨崖邊,突然射出一撥冷箭,周桁飛身躲過,他的馬卻中箭了。本以為是遇見了盜匪,誰想到出來的确實他的兄長。
向來溫和有禮的兄長此時眼神怨毒地看着他,說周桁殺了他們的父親。
不等周桁從這種地獄級的玩笑裡反應過來,周邵持劍直指周桁心口。
周桁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兄長會拿劍,偏身躲過一招,沒想到周邵劍鋒一轉,直取周桁咽喉。
周桁一邊躲着,一邊向周邵解釋:“是不是誤會?我從沒做那樣的事情!”
周邵一雙眼睛猩紅,沖着周桁叫喊:“你是最後一個見他的,不是你殺的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