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寄心神不甯地坐在電腦前寫論文,耗到了七點二十九分,方關掉隻新增了幾十字的文檔,重新點開了兩人的聊天框。
半點一到,時恩賜的問題準時發來。然而他逐字讀去,卻有些摸不着頭腦。
【杯子蛋糕:太陽還是月亮?】
季不寄定定地盯着這個問題,腦中閃過萬千種想法。他是在做心理課程的社會調查,還是言語認知能力測試?亦或者是單純抱有想玩弄自己的心态?
壓下心底源源不斷冒出的困惑,他給出了對方回答。
【匿名用戶:太陽。】
【杯子蛋糕:為什麼?】
季不寄心想,我還想問你為什麼呢。
【匿名用戶:這是第二個問題。】
【杯子蛋糕:好吧,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謹。】
他無視對方彈出來的貓咪委屈表情包,問出心裡的疑惑。
【匿名用戶:為什麼問這個?】
【杯子蛋糕:提問駁回,你隻被允許回答我的問題~】
季不寄合理懷疑他是在報複自己剛剛的行為。
論壇的網頁卡了一下,他一不小心就掉了線。這個校園論壇客流量大,時常出些大大小小的問題,學生們多數會選擇同想要交流的人交換其他聯系方式,網頁隻是個吃瓜摸魚、充當學生溝通橋梁的媒介。
不過兩人聊天的這段日子裡,季不寄從未提出過同他交換别的社交賬号,時恩賜也沒有。
問卷調查持續的時間比季不寄設想的要久,自三月中旬至六月底,足足過了三個多月,時恩賜問了自己近一百個無厘頭的問題,還時常在提問題之餘拐彎抹角地嘲他。
——
季不寄的這一覺睡到了傍晚,窗外暮色沉沉,他睡得昏天黑地,腦門出了層薄汗,伸手抓來枕邊的手機,瞥了眼時間。
剛好七點半。
這都形成生物鐘了,訓狗呢?他自嘲地想着,下床去寫上次去的那家福利院的活動總結報告。他高中雖是理科生,如今卻就讀于相對理科生來說偏冷門的社會工作專業,光是實習時長就有高達500小時的畢業要求。
季不寄忙到深夜,感覺眼睛有些幹澀,起身活動了一下,拉上宿舍的窗簾。夏季的雨一向喜歡下得斷斷續續,雨聲再度響起,玻璃上絲縷的水迹化成滂沱雨幕。
他報了一項學院組織的實踐活動,明早要六點起床趕往老城區,今晚不得不早點睡覺。
洗漱完回來,舍友仍在情緒高亢地對着刀光劍影的屏幕奮戰,絲毫沒有身為畢業生的緊迫感,倒也符合隔壁名牌大學對湖西學生的刻闆印象。
季不寄躺到床上,閉眼放空,激烈的敲擊音同拍打窗戶的雨聲合奏出交響樂。他心緒不平,難得失眠了。
“能不能聲音小點?”他對床下激戰的舍友道。
舍友視線未移開屏幕,陰陽怪氣道:“原來你晚上還會睡覺嗎?我以為你都用來賣了。”
季不寄冷聲道:“講話注意點分寸,這裡是宿舍,不是你用來排洩的地方。”
“操!你他媽說什麼?”舍友火冒三丈,重重摔下手柄,像隻氣急的猴子似的走到季不寄床下。
“你耳朵不好使?”他平靜地問。
他從床上坐起,居高臨下地睨着對方,從空間位置上率先占據了優勢。舍友攥拳,憤憤踢了一腳他的凳子,咬牙切齒道:“老子就玩,關你屁事。”
于是,季不寄就喜提一個豐富多彩的前半夜。
他在舍友噼裡啪啦的按鍵聲中輾轉反側,在心裡勸誡自己要與人為善,剛挂完科不能再吃個處分。直至淩晨一兩點,舍友才撂下手柄,爬上床呼呼大睡。
室内陡然安靜下來,季不寄終于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後半夜,季不寄隐約感覺身上有些沉重,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迫着,難以呼吸。
在半睡半醒間,他的眼睛睜開一條小縫,模模糊糊地瞥見有道身影正跪坐在自己腰腹上。月光流淌于其指尖,那人的雙手輕輕碰上了他的脖頸,瑩瑩冰冷。
隻是一刹那,他便認出了那人的身份。
“時……”
時恩賜沒有說話,莞爾一笑,燦金色的碎發傾落下來,仿若在夜裡灑下一片陽光,明淨而澄澈。
窗外雨已停歇,時不時發出些許沿屋檐滴落的雨水殘響。宛如一滴水墜入眸底,季不寄漆黑如深池的瞳孔再度泛起波紋。
目光落在對方的臉上,斑駁的月影将他絕美的容貌表現得淋漓盡緻,季不寄停頓了兩秒,又移向那頭華麗的金發。
他盯着對方的腦袋頂道:“時恩賜,人死不能複生,不管我們之前有什麼——”
話語卡在半截,季不寄忽的失了聲。時恩賜的指腹用力按着自己的脖頸,觸感冰冷,很快令他喘不上來氣,眼尾染上绯紅。
在季不寄竭力撷取空氣的喘息聲中,時恩賜乍然湊近了他,唇瓣輕啟,耳語道:“我們之前有什麼?”
他的聲線娓娓動聽,透出一絲明顯的愉悅。
似是道出這一疑問,他才意識到季不寄已在他身下被掐得說不出話,松開雙手,放過了眸光濕潤的青年。
季不寄氣息紊亂,大力喘着氣,聽到他吐出一句輕松的話語。
“季不寄,遊戲已經開始啦。”
他眉眼彎彎地笑着,模樣說不出的漂亮,卻混雜着濃郁的鬼氣,令人渾身戰栗。